“姐姐總是這樣，以前出任務的時候，也很粗心大意，她有時候做準備勘察，基本上都是隨便找個適合狙擊的地點就打算動手……好幾次被人猜出狙擊點遭受伏擊，都是我用計謀將人引開，她才能夠順利完成任務的！”
“就這樣她還埋怨我太過高調，說殺手就該在暗處隱蔽，開什麼玩笑啊！要是真的想隱蔽，她就彆拿著槍大搖大擺的闖進銀行殺人啊！害我不得不用一晚上自學侵入技術，黑了政府網站，又把警察局的所有犯人資料刪了，又模仿一個虛擬罪犯給警察挑釁……熬了五天的通宵！那時候我才十一歲！是個童工哎！”
“可姐姐根本不管這些，有了錢就要給我買新衣服，我都說了存起來給就好，她就是不聽，還有她的義肢排斥反應，我說了無數遍忌糖，她偏偏躲在各種角落裡偷吃，被我抓住好幾次還死不承認！把我氣得要死！”
阿椒越說越多，似乎連原本的悲傷都減淡了一些。
古來很高興能聽到他和阿茴的過往，因為這讓阿椒能夠更好的發泄情緒，不過隨著他話語的增多，古來在腦海中關於阿茴的記憶，似乎……也有點變化。
當聽到阿椒說阿茴藏在高級官員和情人開房的床下，在兩人即將一起快樂升天的時候冒出來殺了那高級官員，直接把情人給嚇到軟了，至今不舉的時候，古來頓時想捂住他的嘴。
“順便一提，那個高級官員是個女的，情人是男的。”阿椒哼了聲說：“本來女的就是靠著身體一路爬上去的，結果找個男的還要被壓在身下，要是我就直接找幾個男的，全都炸了！”
古來：“…………”
他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該說阿椒不愧是阿椒嗎，這種思考方式真刑啊，完全朝著無期去的。
不過，他又忍不住想著，如果阿茴在的話，聽到弟弟的吐槽，會有什麼反應？
……肯定是直接捏住阿椒的後脖頸，像是對待小貓一樣讓他閉嘴。畢竟，阿茴在某些時候也很要麵子，所以就會選擇讓弟弟沒有麵子。
真有趣啊。
阿茴從來不是一個死板的機器，她有著自己的性格，有著自己的脾氣，會生氣，會開心，會因為弟弟不聽話而煩惱，也會擔憂自己無法給弟弟帶來更好的生活。
她會的隻有殺人，卻不打算將阿椒培養成這樣的人，她希望阿椒能夠擺脫如今的境遇，走向光明的未來。
但她沒有顧慮到阿椒的想法，姐弟倆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和解了。
或者說，她妥協了。
阿茴。
古來在這一刻，非常非常想見她。
想和她交流教育孩子的心得，想聽她抱怨，想知道她對未來的規劃。
他想聽她說話。
古來抿著唇角，再一次地意識到，原來人死了，就真的見不到了。
阿椒說了一會，也覺得累了，敲了敲手裡的調料，又翻身半跪著從背後的工作台上，翻出一些放在盒子裡的奇怪液體，這些液體有著像是果凍一樣的膠狀感，卻比果凍要更加像水一般，然後把液體全都透過接口塞入智能管家體內，接著，調料的半空中出現一個虛擬屏幕，上麵如同手機一樣，有幾個很簡單的應用。
烹飪，家務，看門，保鏢，存儲。
古來看著，心裡特彆想知道保鏢點進去會怎麼樣，難道這東西還能保護阿椒阿茴？靠的什麼？放電？
阿椒沒有讓他心願成真，反而點進了存儲，在音樂的選項中翻了一會，播放了幾首樂曲，但奇異的是隻有伴奏，而沒有聲音。
可即便是伴奏，也沒有那麼好聽，這些聲音更像是敲擊著桌麵，地麵，盛滿水的玻璃瓶，鐵片，塑料桶等雜物一起演奏出來的。
古拉的手指輕輕點在地麵，閉著眼睛，開始打著拍子。
這首歌的音樂載體雖然簡陋，傳遞給人的是一股質樸純真的情感，曲子並沒有太難的技巧，節奏很簡單，卻讓古來忍不住微笑。
他從樂曲中感受到了淡淡的喜悅，似乎演奏的人，在表演的時候，是真的很開心。
“曲子是我寫的，以前為了完成任務，我趴在歌劇院的角落等待著時機，結果看演出看入迷，將那事給忘了，雇主很生氣，不過後來姐姐幫我完成了，但歌劇讓我沉迷，我自己寫了一首曲子……”阿椒看了看上麵的日期，沉聲道：“嗯，十年前的事情，姐姐知道這事特彆高興，整整一個月都在接單，拿著錢帶我去歌劇院，結果我們在門口就被攔下了，對方說我們是第五區的賤民，不該來此。”
“我好生氣的，好想殺了他，可姐姐說殺人沒錢拿太虧了，後來我生日的時候，姐姐便給我演奏了這首曲子，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學習認譜的。”
“我記得我當時好開心，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我甚至祈求過神明，希望這一刻永遠停止。”
“嗬嗬，我以前從不信神的。”
“本來是有聲音的……有姐姐的歌聲，我難受的時候就會聽一聽，可現在全都沒了……不過也說不定會有遺漏，就像是剛才的童謠。”
“……醉光陰，你說，如果死的是我，姐姐還會活著嗎？不會吧？”阿椒將調料舉高，透過冷色調的燈光觀察著它內在的結構，喃喃道：“她將我視為生命，我活著，她就會活著，我死了，她也會死。”
“姐姐絕對不會為我報仇，她隻會怕我一個人走在路上太孤單，想要過來陪我一起走。”
“我愛她，但她比我愛她還要愛我。”
“我比不過姐姐的，至少……我現在要活著。”
“你來的正好，我要幫她完成她的心願。”
阿椒點開相冊，裡麵全是他的照片，沒有任何一張有著阿茴的存在。
“她想要刺殺皇帝。”
古來的眉眼間也染上了憂傷，他點了點頭說：“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接下這個任務。”
阿椒又沉默了一會，最後撐著身體站了起來，在這個窄小的房間，他的身高根本不支撐他站直。
“我是不是忘了一句話。”
他伸直了手臂，說道：“歡迎光臨第五區，這裡被稱為棺材村，是我和姐姐曾經的‘家’。”
“希望你不要喜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