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宮的前一日, 顧昭被接去了福寧殿。
“這次讓懷霜跟著你回去。”近來李翾事情多,抽不出時候送她回家,心中又有些放不下, 索性找機會將人接了過來。“若有事情找朕, 告訴她就好。”
顧昭想到侯府的情況, 點頭答應下來。
既是天子這麼說, 定然已經有安排。
“這回昭昭怎麼這樣痛快?”李翾有些驚訝,本以為還要勸她兩句的。
顧昭大大方方的道:“您是為了我好,我自然要領情呀。”
上次醉酒她在天子麵前失態,還吐在了他身上, 顧昭已是很過意不去。
這段時日的相處她有些摸準了天子的脾氣,若她肯高高興興的接受, 天子的心情就會很好。
果然不出她所料, 李翾的神色果然舒展了不少, 他叮囑道:“回去後記得按時吃藥,懷霜不會替你隱瞞。”
“哦。”顧昭有氣無力的應了聲。
彆的都罷了, 唯有吃藥一事是她最不情願的。
看著天子心情似是不錯, 顧昭心中一動。
“皇上, 您看我都好了。”她指了指自己麵色紅潤的小臉兒,聲音不自覺的軟了些。“能不能停一段時日?”
小姑娘那雙的水潤清亮的杏眸睜圓, 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可能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這種近乎撒嬌的行為。
“你是在求朕?”李翾輕輕挑眉。
顧昭遲疑片刻, 輕輕點了頭。
“這就是顧姑娘求人辦事的態度?”李翾不動聲色地道。
她被天子給繞進去了, 一時沒想到好端端就變成了她有求於天子。
“那您說要怎麼辦?”顧昭麵露為難之色,不自覺的晃了下腦袋。
這無疑是的動作看在李翾眼中,覺得她像是懵懂的幼獸, 天真純淨不諳世事。
更讓人想逗一逗了。
“起碼……”天子沉吟片刻,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
福寧殿的地龍在她來之前特意燒得熱了些,顧昭進來後就脫下了大氅,雖然身上穿著冬裝,卻絲毫掩不住她纖穠合度的身段。
那日美人在懷的滋味,尚且曆曆在目。
他對小姑娘動了心思,可她還無知無覺,不能嚇到她。
“說幾句好聽的。”李翾一本正經的道。
顧昭微訝,不敢相信就這麼簡單。
“覺得容易?”李翾唇角微勾,道:“那讓朕想一想。”
“沒有沒有,您操勞政事已經很忙了,不必再為這些許小事掛心。”顧昭立刻打斷了他,絞儘腦汁想著什麼是好話。
作為天子,平日裡朝臣們所說的定是些天子英明果決、天下海晏河清、盛世太平等等官話,且這方麵由她評價卻也不妥。
顧昭猶豫了一下,決定另辟蹊徑。“皇上您生得高大俊美,威儀不凡,尊貴雍容……”
她才開口,服侍在一旁、自認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張卓英不由瞪大了眼。
平日裡看著姑娘不聲不響一副溫柔乖巧的模樣,可真敢說啊!
他小心翼翼的去看天子的臉色,誰知天子竟麵不改色的聽完,淡定的道:“這就沒了?”
這下輪到顧昭傻眼,一時卡殼說不出來。
她本就是起了點“壞心”隨口一說,沒想到天子更沉得住氣。
“小姑娘,你還差遠了。”李翾起身,示意顧昭跟他過去。
顧昭被“反將一軍”,隻得乖乖隨他往裡間走去。
“這匣子香料正好能給你配柯聿給的方子。”李翾親手將一個檀木雕花的匣子交給顧昭,隨口問問:“聽說有清心安神的功效?”
顧昭得到他的示意打開看時,發現裡麵都是輕易買不到的品種,不由眼前一亮。
“對,做成香囊或是用在香爐裡都好。”她興衝衝的點頭。
李翾頷首,似是不經意的問:“若是昭昭閒了,可否幫朕做個香囊?”
不等顧昭回答,他特意解釋道:“朕素來不喜熏香。”
顧昭已經來過福寧殿次,後知後覺的發現這裡果真沒有熏香的痕跡。
“好。”她沒有多想,原先她也給家中長輩做過針線活,點點頭道:“等我做好了,讓懷霜姐姐給您送來。”
李翾神色稍緩,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眼看長公主午睡要醒了,顧昭沒有多留,抱著匣子告退。
李翾站在窗邊,負手看她離開。
若她知道自己的心思,隻怕會大驚失色的被嚇走罷?
好在,他有的是耐心。
總有一日,小姑娘會願意來到他的身邊。
***
景和宮。
前幾日大皇子鬨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壽宴那夜他喝醉了沒看清路,不慎摔到在結冰的湖麵上。偏巧邊緣處冰沒凍結實,他整個人跌進了冰水裡頭。
“你們是怎麼服侍主子的!”德妃將大皇子身邊的人通通數落了一通,看著躺在床上昏沉睡著的兒子,心疼極了。
大皇子持續高燒不退,今日才好了些。
李泓衡身邊的人有苦說不出。
當主子得知顧姑娘因不勝酒力而提前離席後,喝得有些醉的主子立刻吩咐人去找顧姑娘在何處。
不知誰說了聲顧姑娘在湖邊,大皇子趕去時隱約看到個人影,當他匆匆上前時卻腳下一滑,直接摔了進去。
大皇子再威脅他們不許告訴德妃,他們也隻好一味的認錯。
“娘娘,有信兒了。”德妃正欲發火時,聽到大宮女春杏進來道:“皇上帶著張大總管往咱們宮裡來了!”
聽到天子親至,德妃心中一喜,雖然大皇子出了醜,可天子心裡還是看重長子的。
大皇子行事不夠穩重,多是因著身邊沒個正妃,成家立業,先成家才能立業。
臨近年關,趁著皇上過來,也該提一提這件事了。
當天子鑾輿在景和宮前停下時,德妃已經帶人等在了門前。
“妾身給皇上請安。”她笑盈盈的上前行禮。
李翾微微頷首,淡淡的道:“平身。”
他冷淡神色讓德妃心中一沉,皇上怕不止是來探病,更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德妃本想訴訴苦讓皇上多些憐惜,如今話到了唇邊也不敢說了。
偏殿。
大皇子的情況已經好轉了不少,正在半夢半醒間。
昨夜他落水被救上來後,消息就送到了福寧殿。對於他屢次犯蠢的行為,李翾已經很是不滿。
屋子裡靜得落針可聞,大皇子嘟囔了句什麼,還重複了幾次。
見天子臉色不大好,德妃在一旁愈發提著心。
聽到他口中模糊的發音類似“趙”,德妃起初還以後哪家貴女姓趙,讓他如此牽腸掛肚。
原本大皇子就因為貪戀女色讓人參了一本,以至名聲受損,此刻德妃恨不得去捂他的嘴。
“大皇子在說什麼?”李翾蹙了眉,突然提問。
德妃正想著編個話頭岔過去,隻聽大皇子突然清晰了說了句“昭昭——”
昭昭……好生耳熟。
德妃一時沒反應過來,李翾卻是立刻想到了。
“把大皇子叫醒。”他雙眉緊蹙,神色愈發冷峻。
德妃聞言立刻上前,不敢假手他人。她側身擋住了天子視線,聲音短促的叫著大皇子的名字,看他睜開了眼,忙道:“你父皇在,不要胡說八道!”
礙於天子在,她也不好一直阻攔,見他點頭後,就讓開了位置。
“昭昭是誰?”李翾不動聲色的問。
李泓衡下意識的道:“顧……”
他隻說了一個字,德妃心頭悚然一驚,劇烈的咳嗽起來。
“顧昭?”李翾說出這兩個字時,李泓衡已經回過神,後悔不迭的閉上了嘴,慌忙下來跪在了地上。
“皇上,衡兒他是燒糊塗了,這才一時失言。”德妃又氣又心疼,連忙替兒子解釋。
若喜歡彆人也就罷了,偏生是周太後宮中的人。
即便周太後沒有把顧昭送給皇上的意思,可周太後的親兄長尚且隻掛了閒職,皇上擺明了隻想維持個體麵。
李泓衡要納顧昭,豈不是表明了他要拉攏周太後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