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理由著實有些牽強。
“江湄今日告知我時, 旁邊卻有一處假山可以藏人。”顧昭回憶著白日裡的情形,杏眸中透出些許困惑。“可這事是臨時發生的,她在短短的時間能就能構思出這個計劃?還順利的完成了?”
李翾微微頷首。
他對丁嬤嬤的話亦是不信,可她一口咬定如此, 還以頭搶地, 幾乎要以死明誌。
“若今日不是柯聿來, 不會查的這麼細。”李翾開口, 語氣中透著不易覺察的狠戾:“朕已經讓柯聿想辦法,定要撬開她的口。”
對上真正醫術高明的醫者,那人大概會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顧昭對於害了自己的人並沒什麼同情心,她更想知道幕後主使之人是誰。
“皇上,周小侯爺是無辜的, 彆將這件事告訴他罷?”正當李翾琢磨著該如何安撫顧昭時,卻聽她小聲的道:“他若知道, 心中一定過意不去。”
李翾聞言挑了挑眉。
他有感於周臨歧今日的克製,沒有對顧昭剖白心意, 本也沒想將他牽扯進來。
可顧昭特意提了出來, 他心裡格外有種微妙之感。
“周臨歧是有些無辜,近來李泓衡頻頻向他示好, 怕是看在了有心人眼中。”李翾解釋道:“朕本就會重用周臨歧, 若此番再立了軍功回來,前途不可限量。”
顧昭眼底閃過一抹恍然。
“昭昭,雖說那個犯事的丁嬤嬤是德妃宮中的人,但朕並不認為幕後主使是德妃。”李翾說到此處時, 不免有些不自在。
聽起來有點像替德妃開脫——
“我知道。”顧昭黑白分明的杏眸坦蕩澄澈,她有些疑惑的道:“德妃娘娘為何要做這蠢事?還如此不謹慎,讓大皇子也牽扯進來。”
“為了一個我, 太不值得了。”顧昭搖了搖頭,道:“在她眼裡,沒什麼比大皇子更重要。”
她說得委婉,沒好意思直說為了儲君之位。
“昭昭不必替朕找補。”見她體諒自己,李翾心中湧起一陣暖流,自嘲道:“德妃心裡最要緊的就是李泓衡何時能被立為太子。”
天子正值壯年,德妃也太急切了些。
顧昭十分不解,下意識問了出來。
“朕早些年禦駕親征時,有一次在戰場上失去了行蹤。”或許是這個有顧昭在懷的夜太過靜謐美好,李翾竟也說出了當年的一樁舊事。“朝中曾有人想推舉一位儲君,以安天下之心。”
聽李翾說得雲淡風輕,可顧昭的心卻驟然被揪緊,想來是必是一場苦戰。
她下意識的攥緊了李翾的衣袖。
李翾感覺到她的緊張,拍了拍她的手,溫聲道:“無妨,早就都過去了,不過是迷惑敵軍的手段罷了。”
“那時跳得最起勁的就是德妃,她的家世又是三妃中最好的。”說起當時的情景,李翾望向了遠處,眼神淡漠的道:“她想將李泓衡推上位,也做了不少努力。”
可沒過多久,隨著邊關捷報的傳來,天子重新現身,德妃慌了神。
其實哪怕從大義上來說,推舉儲君都是明智之舉。德妃之所以心虛,是她當時私下聯絡朝臣,擔心天子回來厭惡。
從此後德妃耿耿於懷,直到近些年見天子對皇子們一視同仁,才轉而安心了些。
天子真的對此毫不介懷麼?
顧昭悄悄抬眼打量李翾,隻見他一半側臉映在宮燈的暖光中,墨色的眸子籠著一層淡漠,整個人如同刀削斧鑿的雕塑般。
她猜不出他此時的想法,但他一定也曾傷心過罷?
枕邊人和兒子,有那麼一瞬間比敵人還期盼他的戰死——難怪傳聞中天子鮮少來後宮,竟還有這樣的前情。
顧昭思及此,主動將自己的手覆在李翾的手掌上,似是在無聲的安慰。
李翾彎了彎唇角。
舊事重提他確有些許不適,可小姑娘貼心的舉動,足夠撫慰他。
經過那件事,本就淡漠的感情幾乎接近於無,即便他想揭過去,三妃卻都猜測著他心中是否仍有芥蒂,她們自知難以恢複到從前的信任,索性把重心都放在各自的兒子身上。
由此也一日日更加生分。
“昭昭,來朕身邊罷。”李翾將顧昭抱得緊了些,用氣聲在她耳邊道:“朕等不及到你生辰再聽你的回答了。”
他這話說得突然,顧昭一怔,心中沒有絲毫準備。
“朕知道今日發生了讓你不愉快的事,朕此時提出來,著實有些自私了。”李翾微微苦笑道:“可朕想讓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朕喜歡的人。”
梁家兄弟能說、周臨歧能說,甚至李泓衡都表示過想要顧昭,偏生他不能透露——還要看著他們幾次三番的對她表露心意。
李翾說完,目光灼灼的望向了顧昭。
他承認自己有些卑鄙,特意在賣慘後提出這個要求,小姑娘心中怕是已經軟得一塌糊塗,他是在趁人之危。
顧昭抬眸回望過去。
在認識天子前,她從未嘗過愛情的滋味,自她失去爹娘又寄居侯府後,所盼的不過是有個安穩的家。
她和天子之間的感情,是詩文話本裡所寫的愛麼?
顧昭始終有些迷茫,可在天子身邊,她確實是放鬆快樂的,雖也有害羞和不自在,她卻並不排斥兩人的親近。
今日看到天子的那一刻,她的心是安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