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珠曾是五皇子身邊的舊人, 你早就知情。”顧昭淡淡的道。
“是。”葉修儀像是終於完成了一樁心事,索性不再遮掩。“在璃珠被賢妃命人趕走的第二日,妾身就向內務司要了景陽宮一直空缺的兩個宮女, 其中之一就是璃珠。”
“我知她必然怨恨賢妃,可以收為己用。”
“當賢妃再次找上璃珠, 想利用她從妾身這裡收集您的消息,妾身示意她答應。”她說到此處, 捏緊了指尖, 她已經被愧疚折磨了太久。“是以瑤華宮召了太醫時,賢妃還以為璃珠立功心切動了手腳, 她本就覺得您懷疑她,這件事後更是心虛。”
“妾身就是要她狗急跳牆犯錯——”
顧昭靜靜的望著她,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娘娘,妾身隻對小白用了一丁點讓它興奮的藥粉!”葉修儀雖已下定決心在顧昭麵前認罪,可看到那雙總是盛滿溫柔笑意的杏眸如今冷冷淡淡的,她就難受極了。“妾身從沒想過要害您和小皇子!”
她這句話應當是真的。
顧昭想起那日小白確實隻是略顯興奮, 若不是白氏連日來身子不適,小白的力道不會衝撞讓人受傷。
葉修儀是想用影響最小的方式生出一場騷動,讓自己警惕,讓賢妃自亂陣腳。
“你與賢妃究竟有何舊怨?”顧昭沒說計較也沒說原諒, 隻是神色沉靜的繼續問。“難道是因為……莊修媛?”
當顧昭說出這三個字後,葉修儀從容的神色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
當顧昭從景陽宮出來時, 發現天子鑾輿還在。
她茫然的抬起頭,隻見錦簾掀起,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遞了過來,旋即天子那張俊美麵容映入眼簾。
“昭昭,來。”李翾溫聲道。
一如以前的無數次那樣, 他總是在她出於迷茫和困境時,向她伸出手。
顧昭已經遞上了自己的手,由他扶著上了鑾輿。
“皇上,您特意留下來等我?”她雖是這樣說,整個人卻都依賴的靠在天子身邊。她低低的道:“我以為您已經回福寧殿了。”
李翾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已經讓他們將折子送瑤華宮了,朕等昭貴妃一起回去。”
明明今日發生了太多事,他卻能如此輕描淡寫,仿佛這隻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日。
顧昭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安定了下來。
“心情不好?”李翾將她鬢邊散落的一縷青絲幫她整理好,柔聲問道。
顧昭抬眸,輕輕點了頭。
“皇上,莊修媛是個很好的人罷?”顧昭突然問道。“我聽宮人說過,您待她有些不同。”
李翾微怔,他沒料到顧昭會突然提起這個人,可看顧昭的模樣,又不是拈酸吃醋。
“朕已經記不清了,依稀記得她是個溫婉的女子。”李翾沉吟片刻,索性直言道:“當初朕見她崴傷了腳,身子又犯了心疾,許她在行宮隨朕住了幾日。”
當初雖是後宮一同前往避暑,可臨回宮的時候李翾因為近衛營沒跟著一起離開,莊修媛不慎受了傷得以留下,這在彆人看來就是格外的優待了。
畢竟當初隻有她一個宮妃在,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受傷了?
“那幾日朕忙著軍中事務,隻讓張卓英安排人給她看病,更逞論讓她伴駕了。”李翾解釋道。
“後來朕禦駕親征離開京城,再回來時她已經病逝。”
莊修媛入宮後被診出心疾,需要精心的調養,哪怕是著涼發熱都有可能奪去她的性命。
當時的太醫驗看過後也說並無下毒或是用藥的跡象,是她心疾發作,才沒能熬過去。
顧昭想起了葉修儀方才說過的話。
莊修媛在她幼時對她有過救命之恩,連她的家人都不知情。後來她收到了莊修媛身邊宮人拚死送出來的信,說莊修媛受了賢妃所害。
那時賢妃做得天衣無縫,又或者要莊修媛命太容易了,這件事根本激不起波瀾來。
自從葉修儀入宮後,就一直暗中調查此事。
後來她終於從璃珠口中聽到隻言片語,印證了當年的猜測,可仍是沒有證據。
天子少近女色,後宮中平靜,再有沒有值得賢妃動手的人。葉修儀等她對德妃和淑妃下手,偏生都被賢妃借力打力,拿不到證據。
直到顧昭的出現,她看得出來,皇上對顧昭是不同的。
賢妃一定會按捺不住動手。
她從其中推波助瀾,就是想讓賢妃身敗名裂。
“貴妃娘娘,皇上是真心待您的,但莊修媛她沒有這個福氣。”當時的葉修儀笑了笑,眼底閃動著一抹淒涼。“皇上的善意,竟成了她的催命符。”
真心喜愛一個人,才會護得她周全。
整個宮中得到天子真心的,唯有顧昭而已。
“皇上,我懷疑莊修媛之死與賢妃也有關係。”顧昭回過神來,低聲道:“請皇上一並徹查這件事罷。”
李翾有些驚訝。
倒不是查這件事本身,從景陽宮出來後顧昭看著心情很差,定是葉修儀做了什麼傷了昭昭的心,可她卻隻字未提。
“好。”李翾沒有多問,隻痛快的答應下來。
***
翌日一早。
靜思軒。
賢妃枯坐了一夜,熬得眼睛赤紅,提著筆卻是一字都未寫。
她要怎麼寫?
謀害貴妃的罪責她已經逃不掉,皇上未嘗不會順蔓摸瓜的繼續查,她之前做過的事——會不會也被揭露?
賢妃不敢閉眼,隻要她閉上眼仿佛就能見到丁庶人流下的那個已經成型的女嬰、莊修媛死去時蒼白無助的臉、甚至還有方婕妤——
她此刻才發現,這些被她害死的人,她始終都沒有擺脫過。
可她不是為了自己,她是為了她的謹兒!
隻要威脅謹兒的障礙全都不在了,謹兒就能登上皇位!
正在她眼中重新燃起瘋狂時,大門被推開,驟然照進來的光令她險些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