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剛過, 一團雲霧遮住皎月,將一方清輝儘數籠住。
官道旁的茅舍外,站著四五個身著夜行衣的護衛。簡陋的茅舍內, 晃動的燭光映出兩道人影。
“瑞皇叔, 為何到處都找不到父皇?”說話的人竟是大皇子李泓衡,他又是焦急又是心虛的道:“你跟我保證過萬無一失的——”
站在他對麵的人, 正是瑞王李珵。
比起焦躁的李泓衡, 李珵則是鎮定得多,他溫聲道:“衡兒彆急, 本王已經命人打探清楚,皇上已經從近衛營出發, 在行宮附近監視的人,也並未看到皇上回去的身影。”
饒是如此,李泓衡仍是心中不安。
“本王在近衛營的人曾聽到隨行的羽林衛說, 皇上要去打獵。”李珵安撫他道:“本王已經命人擴大在林邊的搜尋。”
李泓衡露出不信的神色, “打獵, 父皇怎麼會天要黑時去打獵?”
“倒不什麼稀罕的獵物,皇上是要親自給小皇子捉一對兔子。”李珵微微笑道:“對於皇上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李珵看似平常的話,刹那間勾起了李泓衡被壓抑的怨恨。
“小皇子又是小皇子!”他咬牙切齒道:“難道就隻有顧昭生的才是他兒子——”
眼看著幼弟受寵,李泓衡本想聯合李泓翊和李泓謹“一致對外”。偏生兩人都明確的拒絕了他, 聽說前不久兩人還巴巴往瑤華宮給那個小東西送了不少禮物!
他已經孤立無援了, 難道要等十數年後李泓澄被立為太子,他被徹底厭棄——
一日他在外買醉,竟撞上了瑞王李珵。他酒後胡言竟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醒來後他乾脆把心一橫,請瑞王來幫他。
父皇也彆怪他動手, 他都是被逼出來的!
若非父皇始終拖著不肯立儲,甚至對他數次打壓。原本他也猶豫著要不要下手,可父皇聽到他添了長子的喜訊,竟無動於衷。
饒是如此,他仍給了父皇最後一次機會。
那份關於糧草運送的折子寫得極好,雖不是他親自所寫,可也是他好大力氣托了人所做,有利於軍中不就成了?
再說父皇本就存了刁難之意,未必是真的看了出來。
李珵心中滿意他的情緒起伏,麵上安慰他道:“罷了罷了,等這場風波過去,這天下都是你的,又何須在乎什麼小皇子昭貴妃?”
聽了瑞王的話,李泓衡心頭火熱。
父皇並未立儲君,最名正言順的新帝人選隻有他這個長子。
“那藥的效力你是見過的,可以通過肌膚侵入。”李珵看他有些飄飄然,又道:“你父皇本就有舊疾,效果更佳。”
借著天子帶昭貴妃和小皇子出宮的機會,讓天子“駕崩”在行宮。
李泓衡咬了咬牙,道:“還請皇叔幫我看顧好行宮周圍,我親自帶人去找父皇——”
不見到父皇人影,哪怕父皇真的失蹤了,他也不會安心。
那藥裡是用西南一種極厲害的蠱蟲磨成粉製成,會讓人失去意識,毒性一日日侵入骨髓,不出十數日,人就會悄無聲息的死去。
他塗在了折子上,無色無味讓人看不出端倪來。
李泓衡看到父皇打開折子時,心中惶恐之餘,還夾雜著一絲歉疚。
父皇沒懷疑他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衡兒放心,皇叔這就出發去行宮。”李珵露出和藹的神色,溫聲道:“要沉得住氣,不可自亂陣腳。”
李泓衡暗自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轉身出了門。
待他走後,李珵臉上那點溫和的笑意散儘,他叫來了心腹,低聲道:“派人跟緊了李泓衡,若是他犯了蠢或是要反悔,立刻就控製住他。”
來人應聲而去。
李珵整理好鬥篷,出門後翻身上馬。
“去行宮。”
***
長錦宮中。
天子昏過去後,顧昭不由也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好在懷霜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張卓英沒跟在天子身邊,顧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正在這時隻見淩太醫拎著藥箱匆匆走了進來,他身邊跟著的人顧昭有幾分眼熟,是羽林衛的趙雲亭。
顧昭定了定神,沒讓他們行禮,先給天子診治。
“貴妃娘娘,皇上脈象眼下是平穩的,看起來像是中了毒。”淩太醫診了片刻,目露為難之色,如實道:“臣隻能開些溫和解毒的方子,一時還無法確定究竟是何毒。”
顧昭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不過聽到“中毒”二字,她立刻對趙雲亭道:“趙護衛,你可有聯絡柯聿的方法?請立刻派人去尋柯公子來!”
趙雲亭恭聲道:“貴妃娘娘放心,皇上知道自己中毒後,已經派人出去了。”
他的話讓顧昭稍稍鬆了口氣,可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大。
“今日大郡王去近衛營見了皇上。”趙雲亭將近衛營的事情告訴了顧昭,又道:“皇上說他心中有數,請您不必擔心。”
難道是李泓衡下了毒?
顧昭望著在床上就像睡著了似的李翾,心像是被一雙無心的手揪住一般。
皇上讓她不能對外透露他回行宮的消息,難道是為了引出下毒之人?亦或是幕後主使之人?
顧昭感覺腦子亂糟糟的,卻又奇異的冷靜。
“本宮知道了。”顧昭沉聲道:“還請趙護衛守好行宮,外鬆內緊才好。”
趙雲亭微訝,昭貴妃的話竟跟天子說的差不多,心中也安定了些,忙恭聲道:“請娘娘放心,臣必當儘忠職守。”
聽皇上的意思,是一定會有人找到行宮的,到時候若昭貴妃慌了神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