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大皇子的風評著實不怎麼樣,於文武上都不出色,辦差又急於求成,反而不如二皇子和五皇子。
皇上能立他為太子才怪。
“好個尖牙利嘴的顧姑娘。”李泓衡臉上添了些慍色,露出了撕去偽裝的真麵目。“你以為有父皇撐腰,我就不敢動你?”
顧昭沒有再刺激他,當然也沒有任何屈服之色。
在她認了大將軍為舅舅後,德妃母子愈發糾纏她,隻想讓她成為大皇子成為儲君的籌碼,甚至還許諾出正妃的位置。
即便她示弱,也沒有半分好處。
且懷霜她們都離得不遠,若她遲遲不歸,定會來尋她。
“昭昭,你不想嫁給周臨歧,亦不想當我的皇子妃。”李泓衡心中到底還有些忌憚,不敢對顧昭動手,他哼了一聲:“隻怕有更大的野心罷?”
顧昭懶得聽他廢話,轉身欲走時,卻被李泓衡攥住了手腕。
“你攀上了大將軍,給自己找個威高權重的舅舅,不就是在婚事上好攀高枝麼?”他冷冷笑道。
顧昭不欲跟他糾纏,想要甩開他的手。
“父皇寵著你,不過是給外人看,他優待功臣遺孤罷了。”李泓衡自顧自的道:“父皇自私涼薄,不通人情,你以為你會有好下場?”
顧昭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
皇上竟生了這麼個兒子,難道是因為生得太早,發育不行?
“大殿下,你詆毀自己父皇,不僅沒良心還很蠢。”她皺眉道:“皇上不立你為太子就是自私涼薄?也太好笑了。”
大皇子今日很不對勁兒,往日他再不滿,也不會張口就是對皇上的怨恨。
顧昭讓自己沉住氣,好從他口中探到些消息。
“昭昭,你果然被父皇寵壞了。”李泓衡轉而要捏顧昭的下巴,卻被她揮手打掉。
顧昭嫌棄的道:“彆動手動腳。”
“不許我碰你,難道你隻給父皇碰?”李泓衡冷笑一聲,道:“昭昭,你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那日在鎮上的廟會,他也是去了的。父皇看顧昭的眼神,絕非隻是對普通小輩——難怪父皇不許他娶顧昭,原來症結在這兒!
顧昭聽他這話不好,臉色也沉了下來。
“父皇已經遲了幾日沒回,你猜是為什麼?”李泓衡突然退回去,坐直了身子,似要居高臨下的欣賞顧昭的崩潰。“他跌下了懸崖,如今羽林衛正瘋了似的找他——”
顧昭先是一驚,她幾乎已經亂了陣腳,麵上卻仍舊維持著鎮定。
“你胡說,我才不信你有這麼大本事能穩住局麵。”顧昭故作輕蔑道:“皇上無非是有事耽擱了。”
見顧昭竟然看不起自己,李泓衡氣惱極了,“實話跟你說了,是瑞王造反,如今已經得手——”
聽到瑞王的名字,顧昭心裡才真正慌了。當初翻出西北舊事的就是他,本以為能讓天子背上惡名,沒料到卻反而成就了天子顧全大局的為君之仁。
瑞王因此懷恨在心,準備伺機而動。
終於在顧昭臉上見到一絲惶然,李泓衡才覺得長出一口惡氣。
一直被小丫頭瞧不起,他憋屈卻又說不出。
“怎麼,是準備向我求饒放你條生路,還是親自去救李翾?”李泓衡高高挑起眉毛,等著看顧昭狼狽的模樣。無論選哪個,她都討不到好處。
顧昭很快冷靜下來。
“你更情願我走罷?”她睨了李泓衡一眼,從容不迫的道:“其實你們根本沒能傷到皇上,是想讓把我送過去當誘餌。”
這次李泓衡是真的吃了一驚。
瑞王說將顧昭帶過去,的確有讓顧昭當誘餌的意思。
父皇確實失蹤,近衛營和行宮都不在,但也不能說他遇難了,他們才想著讓顧昭當後手。
“我不走,還就跟著你了。”顧昭反客為主,強勢的道:“大殿下,你和瑞王終究隻是叔侄,無論他許了你什麼好處,都是虛的。”
“我算是你手頭最後一張底牌,就這麼交出去你不吃虧?”她見大皇子動搖,趁機給他分析後,又拱火道:“動動腦子好罷?”
李泓衡本就意誌不夠堅定,聽了她的話再次動搖了。
“你看我沒叫人來,還有比我更配合的人質麼?”顧昭循循善誘道:“留條後路沒什麼不好,你又不吃虧的。”
李泓衡臉色變幻不定,目光在顧昭身上審視。
過了片刻,他方才道:“帶上你的宮女,隨我去一處僻靜的地方。”
“等等,我就這麼走?”從開始都很冷靜的顧昭,突然極為不滿道:“我慣用的東西不帶,你要我怎麼過?起碼也要帶上我的被褥、衣裳、吃食、茶具……”
李泓衡警惕起來,“顧昭,你彆想著拖延時間,我是不會——”
“我又沒想逃,你跟我回行宮取就是了。”顧昭無所謂的道:“正好跟她們說一聲,就說我離開行宮跟表姐妹們住一起,也不會讓人懷疑。”
見她變得配合,李泓衡反而開始不安。
“你到底行不行啊李泓衡!”顧昭皺著眉,不屑道:“你都有膽子跟著造反弑君了,還怕我跑了不成?若這點本事都沒有,還說什麼儲君之位,真真讓人笑掉大牙。”
“要沒有這麼東西,我是斷不跟你走的。”顧昭捏著鼻子將嬌縱演繹得淋漓儘致。
李泓衡被她激起了怒意,又想到父皇對她的寵愛,她已經養成了愛驕奢的性子,當即道:“去就去,你彆想著動歪心思!”
顧昭不理會他,探出頭對尋過來的懷霜道:“懷霜姐姐,我坐侯府的馬車回行宮拿些東西,你們跟著一起走罷。”
看顧昭並沒透露自己在,李泓衡暫且信了她。
他暗中發出了信號,準備讓自己的人在行宮外接應。
***
等馬車進了行宮,沒等到望月閣,已經停了下來。
李泓衡突然意識到不對。
“顧昭,你耍花樣——”他話音未落,隻見車簾掀開,羽林衛的趙雲亭已經帶人將馬車團團圍住。
他正要劫持顧昭,卻見顧昭抄起手邊的匣子,先下手為強,拍向李泓衡的手。
隻聽李泓衡一聲痛呼,顧昭連忙從馬車上跳下來。
懷霜接住了她。
“趙大哥,大殿下就交給你了。”顧昭沉聲道:“把他關起來看好了,也彆驚動瑞王的人。”
她的計劃很簡單,把大皇子看管起來,在給瑞王傳遞假消息,說是他已經控製住了自己。
至於尋找天子——
她自然擔心李翾的安危,她更知道自己不能給他添亂,唯有讓羽林衛的人去辦這件事最為妥當。
“姑娘放心,屬下知道。”趙雲亭恭聲道。
見自己都指使不動的人竟對顧昭言聽計從,李泓衡氣得倒仰,正要破口大罵時,顧昭隨手抓起從馬車裡帶出來的帕子,堵住了大皇子的嘴。
“安分些罷,多大的人了還讓長輩操心。”顧昭拍了拍手,揚長而去。
她可是叫過天子“哥哥”的,也跟長公主以姐妹相稱,做他長輩綽綽有餘。
大皇子幾乎被氣昏過去。
眾人看著大皇子,險些帶了些同情憐憫。
比起當年在邊關領兵保家衛國、殺伐果決的天子,大皇子連顧姑娘都不如。
是夜。
初丹端著一碗燕窩粥走到房中,發現姑娘麵朝窗外,斜倚在榻上。
姑娘午膳幾乎沒用,晚膳也隻動了幾口。她擔心姑娘身子撐不住,準備勸姑娘再用些。
走近時她才發現姑娘好像睡著了。
初丹不忍打擾顧昭,正欲離開時,隻聽姑娘在夢中還在嘀咕,細聽去才知道:“您知道帶孩子有多累麼——”
她先是一愣,旋即想起白日的事,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若隻有天子才能讓姑娘安心,姑娘最好的歸宿,已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