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收到天子的親筆信, 說是可能遲幾日回行宮,會給她帶禮物。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嘀咕了一聲,還是將信放在匣子裡收好, 拿起了另外一張帖子。
她表舅安陽侯梁宗行的嫡女梁蓉邀請她小聚。許是擔心她不去,還說前日家中找出了她娘親的舊物, 特意讓人送到了這裡, 想要轉贈給她。
對於那些表姐妹顧昭不熟, 想到玩到一起的興致也不大,隻是她曾聽娘親提起過,說是幼時不慎弄丟了生母給她放在身上的玉牌。
娘親是被外祖母抱養的, 對自己生父生母的情況一無所知, 唯有那塊玉牌是個念想,始終是個遺憾的。
聽梁蓉的描述,那塊玉牌像極了娘親所遺失的。
“懷霜姐姐,我後日要出去一趟。”顧昭收起帖子,對懷霜道:“梁家的表姐請我過去小聚。”
雖說懷霜是李翾派到她身邊來照顧她、保護她的,卻也並不會乾涉她的決定。聽了顧昭的話, 懷霜點點說, 說去安排後日出門的馬車。
待她走後, 初丹聽說是梁家人請顧昭, 思緒驀地飄遠。
若非皇上帶走了姑娘, 隻怕夫人會把姑娘托付給梁家,這會兒也到了給姑娘說親的時候。
姑娘不長在宮中的話, 會不會更自由些?
她想到這兒, 目光落在了顧昭身上。
今日沒有出門的打算,姑娘隻穿了件家常的舊衣裳。可雖說是舊衣,輕軟隨和的料子上隱隱流動著光澤, 幾乎不見褶皺。
這是今夏新貢上的料子,統共隻有五匹,皇上直接讓人拿到針工局給姑娘裁衣裳用,連姑娘自己都不知道這料子的特彆。
還有姑娘戴的發簪上頭的寶石都是頂好的,皇上和太後都賞了不少。尤其是皇上,除了明麵上,暗地裡給姑娘攢了更多。
懷霜手裡有賬本,也讓她看過,說這些都是將來姑娘的嫁妝。
四下望去,這望月閣中的擺設用品,又有哪件不是最上乘的禦用之物?
被天子這樣的偏愛過,將來姑娘倒是不會被隨便的男子用榮華富貴、花言巧語騙走——可姑娘還能看得上彆人麼?
初丹不由歎了口氣。
“初丹姐姐,你可是擔心梁家表姐彆有用心?”顧昭聽到懷霜歎氣,抬頭安慰她道:“沒關係的,她們大抵隻是覺得跟我關係近些,能有好處罷。”
“她來還我娘親的舊物,我也得備些回禮才對。”
她雖與安陽侯府的關係說不上親近,可如果拒絕見麵,會讓人覺得她仗著貴人們寵愛就姿態傲慢,平白給人把柄。
初丹本是沒想到這點,聽到自家姑娘的話,既欣慰又些心酸。
姑娘長大了,思慮也愈發周全了。
“奴婢這就去準備。”她柔聲應道。
***
到了出門的這日,顧昭跟長樂郡主打過招呼,準備直接去約定見麵的地點。
“昭昭,我有件事想讓你幫忙。”長樂郡主麵上罕見的透著些扭捏,她遲疑了片刻才開口道:“能不能幫我送封信。”
顧昭看她的俏臉飛紅,猜到了她的用意,挑了挑眉。
看她拿出信封後,上麵寫著李明和的名字,顧昭眼底的揶揄又深了些。
“就在湖邊的那片林子旁。”長樂郡主紅著臉,道:“很好認的,你幫我交給他就行。”
顧昭笑吟吟的應下。
與梁蓉約定見麵的時間還有餘裕,顧昭決定先去幫她送信。
當馬車停在林邊後,顧昭下了馬車,果然見到了李明和在等她。
見麵行過禮後,她笑眯眯的將信給了李明和,還來不及打趣一句,便聽他說事請她幫忙。
顧昭不疑有他,隻覺得是李明和給郡主的禮物,便讓懷霜和落蕊稍等她片刻,她隨著李明和過去拿東西。
然而他們往前走了幾步,從足有兩人合抱那樣粗的大樹後走出一人,竟是周臨歧。
“顧姑娘,是我有話想對你說。”他正色道。
顧昭有點驚訝,還是點了點頭。
他說話時,李明和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
“顧姑娘,是我托成王世子幫忙,如有冒犯,是我的過錯。”周臨歧來時原本準備了許多話,在兩人獨處時,卻先說了這句。
顧昭淺淺一笑,溫聲道:“無妨,上回我也貿然請小侯爺幫忙了,您有話直說便是。”
她態度雖無半分不悅,卻隱約透著客氣。
周臨歧愈發沒底。
他鼓起勇氣,向來清冷持重的神色中透著些緊張和慌亂。他暗自深吸一口氣,抬眸鄭重的望向顧昭:“顧姑娘,我心悅你。”
顧昭微愕,她沒想到周臨歧竟突然向自己剖白心意。
難道是那時自己讓周臨歧幫忙買發簪,讓他覺得自己對他有意?
“多謝小侯爺抬愛。”顧昭很快回過神來,麵露歉然之色:“先前是我冒昧,讓您誤會了。”
周臨歧感覺心緩緩沉了下去,麵上卻竭力維持著鎮定,退後一步行了大禮來道歉。
“是我唐突了,請姑娘原諒。”
他早該猜到的,隻是還抱有一絲期待,才在李明和攛掇他和顧昭當麵說清楚時,答應了李明和的幫忙。
如今她的回絕在他意料中。
顧昭神色落落大方說無妨,讓他彆放在心上。
他本想追問,她心裡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卻又怕顧昭誤會自己糾纏,便默默忍耐了。
已經得到了答案,他也不會再有遺憾。
上了馬車,顧昭看著窗外的景色,心思卻已經不在這上頭。
看著冷清桀驁的周小侯爺竟然會喜歡自己,她先前竟沒察覺到。
若按照初丹給她列出的條件,小侯爺絕對是最優的人選了。可不知為何,在周臨歧說出喜歡她時,她除了驚訝,並無悸動的感覺。
還沒等顧昭理出頭緒來,馬車再次停下。
這次是到了跟梁蓉約定的地點。
“昭昭表妹,你來了——”梁蓉已經早早的在等著她,見她下了馬車,親親熱熱的就要上來挽她的手:“姐妹們知道你來,彆提多高興了,都在等著你呢!”
顧昭微笑還禮,不著痕跡的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她們過去後,梁茴和梁芸已經候著了,她們過來行禮問好,態度都格外殷勤。
顧昭拿出初丹幫忙準備好的禮物,每人一對做工精致的赤金珍珠發簪,是宮中的新樣式,也是張總管送來給她賞人用的。
梁家姐妹接過去,連忙誇讚起著發簪的好處。
“表妹隨我去取玉牌罷,姑姑的東西我沒敢帶在身上,唯恐遺失了,那便是罪過了。”梁蓉起身,搶著要帶顧昭過去。
果然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梁蓉必要壓彆的姐妹一頭。
顧昭想起小時候李翾帶她去安陽侯府時的情景,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心中頓覺興味索然。
等兩人去了安陽侯府的馬車邊,梁蓉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匣子,裡麵果然裝著一個小巧彆致的玉牌,上麵雕刻著喜鵲登枝的紋飾,跟娘親說過的一樣。
當顧昭收好道謝準備離開時,卻驟然被人拉上了馬車。
顧昭才要出聲時,抬頭看清拉著她的人,不由皺起了眉。
竟然是大皇子李泓衡——
“彆來無恙啊,昭昭。”李泓衡身著一身勁裝,端坐在馬車上,著意模仿李翾,倒也真有幾分穩重模樣。“見到我很驚訝?”
顧昭淡淡的道:“大殿下若有事找我,直接讓人傳話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折?”
見顧昭並沒有他想象中的亂了分寸,李泓衡眼底浮出一絲興味。“昭昭倒是沉得住氣。也難怪,你連周臨歧都毫不猶豫的拒絕——”
聽了他的話,顧昭愈發蹙緊了眉頭。
“你在偷看?”這兩年她雖然刻意跟李泓衡保持距離,卻不代表她怕李泓衡。“大皇子還是想一想如何在秋狩中表現自己罷。”
若皇上立了皇後,幾乎就等於大皇子再沒希望得到儲君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