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豆花燒腦花 二更合一,234w營養液……(1 / 2)

近些年中原的氣候大致是溫暖的, 但出現了一些,隔一兩年就往下拐一下,給中原各國一點小小的冬季震撼。

如朱襄離開趙國時的那場大雪。

楚國不如趙國那般靠北, 但習慣了在郢都的生活,貴族們北遷到江淮平原的時候, 冬季總是覺得有些不好過。

穿絲綢衣服涼了, 若遇上下雨,冷颼颼的更是難受;穿毛皮衣服又熱了,悶著讓人心發慌。真是令人難受。

楚國祖地原本在長江以南,所以衣袖和衣擺都非常寬大, 就為了通風。

現在他們到了江淮之地,冬季那風一吹, 冷風嗖嗖嗖往裡灌, 絲綢裡衣得穿好幾層。

若現代人來到了如今的江淮平原,會驚訝於氣候的溫和, 表示連羽絨服都不用穿,裡麵一層針織衫, 外麵一件風衣,就足以過冬。

但北遷的楚國貴族著實這麼多年了都沒能習慣江淮平原冬季的氣候, 更何況這些年氣候的小波動, 更令人懊惱。

呂不韋帶來的棉布, 正好彌補了他們的需求,得到楚國貴族的一致熱捧。

至於“秦國”特有什麼的,他們可不會想什麼“資敵”的事,反而越是他國獨有的東西,越能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購買。

朱襄係統出品的棉花是後世經過多次改良的優質中絨棉品種;雪姬製造出的紡織機,紡織出來的棉布質地細密。兩者相加, 連原本時空中明清時期那些土棉布都無法比擬,達到了“洋布”的程度。

楚國貴族摸著柔軟結實的棉布愛不釋手,特彆是習武之人,更喜歡這種易於吸汗的布料。

夏穿絹絲冬穿棉,就成了楚國貴族的共識,連中原五國都刮起了棉布風。

魏國和韓國麵臨秦國兵災,上層貴族們也不忘記爭相高價購買棉布,炫耀自己的新衣服。

前線將士的戰死和後方貴族的醉生夢死向來同時存在,並不值得多費筆墨。

與吳郡隔江相望的廣陵(揚州)一城在楚懷王時修建,依托長江和邗溝(溝通長江和淮水的古運河)航運灌溉便利逐漸壯大。

吳越之地被秦國所奪,楚國駐兵廣陵,依托長江天險防備秦軍,但廣陵和吳郡的貿易卻沒有任何限製,反倒因為秦國開發吳郡而更加興盛。

商人們總是追逐市場“風口”的。秦棉如今就是楚國市場的“風口”。

長江上南北往返的商船絡繹不絕,秦楚兩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暗中收受好處。

李牧統計完今日秦軍收受的“犒勞”,道:“修理戰船的錢賺夠了。”

王翦見著李牧這一副商人做派,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

作為十分傳統的秦將,王翦已經習慣了秦王給多少兵就用多少兵,給多少錢糧就用多少錢糧,頂多城破後大肆搜刮的作風。

李牧在這方麵簡直不像個將領,而像一個精明的商人,從補充兵源到自籌錢糧,若不是朱襄和公子政在吳郡,王翦都擔心有人說李牧要造反。

王翦提醒過李牧。李牧先驚愕了一會兒,然後苦笑說“窮怕了”。

李牧立刻給秦王上書反省,請秦王派人來監督。

當時秦昭襄王正在病榻上,聞言後寫信罵了李牧一頓。

趙王容得下你,寡人難道容不下你?寡人的後繼者也都能容得下你!且自主行事!

李牧看到秦昭襄王的信後沒有鬆一口氣,他雖然行事上仍舊自主性很強,但每次行動之時,都會將自己要做的事詳細寫下,遞送給秦王。

按照朱襄所說,這就是“定時報告很必要”。“定時報告”中如果夾雜一些私人信件,就更讓君王放心。

所以朱襄和他都得到秦王允許的“自主行事”的權力,從子楚等人悄悄傳來的密信,兩任秦王都對朱襄和李牧,比對那些沒有自主行事權力的郡守們更信任。

朱襄此手,是從雍正和寵臣滿保的信件中學來的。

閩浙總督滿保每次給雍正遞折子說軍政大事時,都會夾雜廢話折子,即後世網絡上熱門段子“荔枝好吃芒果好吃皇上吃不吃”。

滿保作為清朝難得重視沿海防線的能臣,在南部沿海增加了一千多炮位,鴉片戰爭時都靠這些老舊炮台打仗,寫這些折子當然不是犯蠢。

權力越大,就越不能隻寫冰冷的報告。君王給了你很大的權力,就是與你關係親密,這時候與君王拉拉家常,說說廢話,才能增進感情。

李牧從朱襄這裡學到了一手,現在交給了王翦。

他命令秦軍放心大膽地收商人給的賄賂,然後如實上交,他會用這些錢財改善兵卒生活。

兵卒們都很信任李牧這個從來不克扣糧餉的將領,乖乖照做。

李牧將收受賄賂的名單一式三份,一份存檔,一份給嬴小政,一份和部分“特產”一起遞送給秦王柱。

這不僅是他與秦王“拉家常”,也是將“汙名證據”遞送給秦王。

朱襄提醒他,將領要學會無傷大雅的自汙,收受商人賄賂正好就是“無傷大雅”的自汙,就算被人知道,頂多就是遷官免職。

王翦在李牧這裡學到了自汙,但還沒學會怎麼做生意。

他扶著額頭,不斷歎氣。

做生意什麼的,他真的不擅長。他能不能隻領兵作戰,打完仗就回家享受榮華富貴?

李牧這是奔著武安君去的嗎?他怎麼覺得李牧這是奔著相國去的!

這一手盤活吳郡和秦國舟師的本事,李牧你去當相國都綽綽有餘了。

李牧隻麵無表情告訴王翦,這都是被逼出來的。

趙武靈王建立雁門、雲中、代三郡抵禦匈奴,李家從此在三郡世代為將。但趙國的主要精力都在中原,兵糧都緊著中原。他在雁門為將時,正好處於胡人壯大之時。

除了匈奴之外,因在匈奴之東而被稱為東胡的草原遊牧部落也十分強盛。匈奴和東胡在水草豐茂時相互爭鬥,冬季水枯草黃時就結伴共同南下入侵中原。

李牧麵對如此強敵,兵不夠糧不夠,沒點經營的本事,怎麼守住雁門、雲中、代三郡。

王翦一邊苦哈哈地跟著李牧學他不擅長的東西,一邊開玩笑道:“等你把雁門、雲中和代三郡經營妥善,那北方三郡豈不是成了你李牧的封地?你確定那時趙王不會殺你?”

李牧繼續麵無表情道:“那時你恐怕正好奉政兒之命前來伐趙。政兒不是說了嗎?要用離間門計殺我,大約就是以此為借口。”

王翦大笑,被李牧比下去的苦悶終於消解。

看著王翦大笑,李牧踹了王翦一腳,然後心裡忍不住歎氣。

雖自己已經不在趙,卻看到了自己若在趙的窮途末路,他心情十分複雜。

在李牧的放縱下,帶著各種使命的楚國的商人們很快就發覺了秦棉的秘密。

秦棉居然是從地裡種出來的?秦國能種,我們楚國當然也可以!

很快,他們就偷偷購得了棉花種子,並勾結匪徒綁了會種棉花的老農離開。

若是直接綁架,李牧都會在岸上攔下,該殺的殺。這也正好給楚國人一種秦國人很重視棉花種植技術的錯覺。

之後商人換了一種方式,去派人偷師,或者去來到楚國經商的秦國商人(比如冒充自己門客的呂不韋)求購會種棉花的老農,這才將棉花技術帶到了楚國。

在這個時代,種植技術不好保密,傳過去很容易。楚國人並沒有發覺,秦人有故意放縱。

李牧故意在江邊搭建刑場,公開對不守法的商人行刑,被商人傳到楚國貴族耳中,成了秦國為了保密棉花的種植方式而殺人。

既然秦國人如此重視棉花種植的技術,楚國貴族當然立刻劃分田地種植棉花。

代理吳郡郡守嬴小政立刻派李斯出訪楚國,向楚王嚴正抗議楚國偷棉種的行為。

楚王的臣子嚴厲地駁斥了李斯的荒謬,說楚國自古以來就有棉花種植,隻是之前不流行這個。

現在棉花不就是在吳越之地種嗎?吳越之地本就是楚國的領土,所以楚國人把棉花帶到了江淮平原。

他們還抬出來朱襄的名聲。

說棉花這種利民的東西,朱襄公肯定願意給天下人分享。難道朱襄公願意讓天下人凍死嗎?

聽到對方侮辱朱襄,李斯心中生出了真實的怒氣。

他知道自己氣量狹小、心思陰暗,連視他為摯友的韓非都深深嫉妒。即便他自認為,如果為了自身利益,他恐怕連朱襄都能陷害。但如今聽到有人侮辱朱襄,李斯的怒火也難以抑製。

“朱襄公當然憐憫庶民,但現在用棉布的是庶民嗎?”

李斯冷哼,將如今秦地商人對棉花的收購價格,和棉布在各國販賣的價格報出。

“你們一群酒足飯飽之徒,嘴裡居然說著朱襄公不與你們分享,朱襄公與你們分享什麼?分享如何不餓死不凍死?”

“如果你們能讓庶民也穿上棉布,彆說朱襄公,我李斯都敢在這裡保證,秦國不僅不再追究你們偷棉花之事,還派人來教導你們種植棉花。”

“我敢立字據,你們敢嗎?!”李斯冷笑道,“你們敢嗎?!”

他環視了楚王朝堂上的人,無一人敢與他對視。

李斯當然知道,楚國沒人敢應這件事。

棉布現在是貴族最愛的布料,如果庶民也一同穿棉布,那麼貴族的臉麵何存?

呂不韋曾經告訴過李斯,他之所以瘋了似的想往上爬,除了想要更大的富貴,更重要的是如果隻是商人,即便有很多錢,也不敢放開了享受。

他們衣服上的花紋、佩戴的裝飾都有嚴格控製,不能與貴族等同。有些國君或者封君甚至連庶人穿著布料也加以限製。

秦國其實也有這樣的規定,比如庶民不能穿什麼顏色。但秦國人尚黑,黑又耐臟,上下皆穿黑色,所以隻從穿著上,庶人和貴族的差距沒有那麼涇渭分明。

“朱襄公從來不管庶務,他無論去什麼地方,都是在田地裡與庶民耕地。”李斯收斂怒氣,語氣平淡道,“若你們非得讓朱襄公操心此事,那麼我便回吳郡去尋朱襄公詢問此事。但朱襄公願意給你們楚國分享棉花,你們楚國敢要嗎?”

說完,李斯不顧楚王還在,起身拂袖而去,大步邁出楚王宮。

他一介使臣,居然背對楚王離開,囂張跋扈至極。

楚王臉色大變,幾近呼人拿下這無禮之徒,但思及秦國強勢,強忍了下來。

“春申君,你看……”楚王看了一眼群臣,最終還是向已經被他打壓過幾次的春申君求助。

楚國舊貴族各自顧著自己的利益,會為楚王做事的人,楚王看了一圈,仿佛隻有春申君最為厲害了。

春申君默然許久,才道:“本就是楚國商人為了牟利而做出的不齒之事,大王裝作不知道,或者說民間門之事,身為大王不需要知道即可。將朱襄公與此商賈之事相提並論,若他國知曉,也會嘲笑我們。”

那個不小心扯上朱襄公的卿大夫立刻伏地:“春申君所言極是,是我之錯。”

春申君道:“請大王派我去見秦國使臣,向朱襄公表達歉意。”

楚王道:“準。但這棉花……”

春申君道:“楚國既然已經種植棉花,就不可能停止。秦國也知道此事,派人來抗議不過是臉麵上好看一些。”

楚王歎氣:“好,你去會會那秦國使臣。寡人累了,你們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