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發(修文)(2 / 2)

但或許是習慣了分心思考的後遺症,餘缺現在的理智和情緒往往會並列出現,本體的他渴望發泄情緒,馬甲的他卻保持著清醒:賀危還在隔壁睡覺,這裡也不是修真界,修士打架彆人看戲,在這裡用刀,剛收拾好的居所會被毀壞不說,吵醒賀危,接下來就該報警了。

四目相對,兩人不愉的表情有一瞬間同頻,但接著又錯開。

餘缺眉間多了絲戾氣,試圖劈手奪刀,但剛一出手,許燼就反手將他按進懷裡。他的體溫總是高本體幾度,胸膛也是炙熱的,餘缺反製的手也很快被壓在了背後,下巴擱在了他的肩頭。

喘息聲,悶哼聲,衣料摩擦聲,最後是餘缺有些悶悶的聲音:“放開,臟死了”。離得太近,他嗅到了許燼身上被月見花壓下的血腥氣。

許燼勾唇,那股痞壞痞壞的感覺又出來了:“怪誰?”

那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天機樓那次行動中沾上的。

在發現畢泫這個仇敵已經對自己心境有礙的時候,餘缺就下定決心,不管怎麼艱難,一定要殺了對方。之前的多次拚殺中,餘缺不論哪一次都拚儘全力,許燼背後的天機樓也因為屢次庇護他們的弟子,折損了數名長老。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餘缺再怎麼狂傲,也不可能單槍匹馬,一個人殺到彆人繼任儀式的現場。

他是帶著許燼一起的。抱著想要毀掉整個天機樓的心,又為求穩妥,他將許燼這個馬甲勢力背後的所有人手傾巢而出。

許燼還擔當了他的一道“保險”——假如還殺不了畢泫,就許燼來。

餘缺當時已經是金丹後期,找上畢泫,不但是為了殺他,也是為了把元嬰期的畢泫當自己的磨刀石。他想通過這場殺戮,幫自己晉級元嬰。

這個過程裡,許燼為了避免外界對本體的乾擾,殺的人自然不少,因此也沾染了不少血腥氣。正麵看還好,要是看背麵,他紅發的下半截都被血結成一縷縷的,難看得要死。

最後這一架自然還是沒打成。

黑色的長刀和刻著符咒的木牌隨意扔在了床鋪上,衛生間裡亮起了燈,淅淅瀝瀝的水聲砸落下來,昏黃的光源將熏染了霧氣的玻璃印得格外朦朧。裡麵傳來幾聲輕“嘶”,許燼的聲音在浴室仿佛帶點混響:“輕點,揪禿了不難看嗎?”原以為發絲隻是染了血,沒想到有人投了毒,隻是許燼本身就自帶“以毒攻毒”的特性,沒因此受傷。唯獨可惜頭發,被不知道什麼毒液腐蝕不少。

“算了。”餘缺用洗發水搓了半天,洗乾淨後見近半的發絲都受了影響,實在難看,乾脆起身拿了推子。

“嗡嗡”聲持續了好一會兒,地上落下來一堆淩亂的紅色發絲。餘缺沒有剪頭發的手藝,但還好寸頭不需要多少手藝。一路平推過去,最後留下一顆紅色獼猴桃一樣刺手的腦袋。

心中想到這個形容,餘缺忍不住笑了一下。

許燼唇角也勾了起來,偏頭看向他:“不氣了?”

長發變成寸頭,許燼眉目間張揚的感覺更甚,但他在本體麵前又是溫順的,此刻不著寸縷地泡在浴缸裡,清水淅淅瀝瀝地落在胸膛上,頭靠後看過來,臉上濕淋淋的,像是野獸盤踞在自己地盤上放下戒心的樣子。

餘缺瞥了他一眼,起身去洗手。剛站起來,就被拉了一下,力道很重,餘缺瞬間“跌”進了浴缸,水花四濺,隨意紮在腦後的發絲也散了,長發隨著貼近粘上兩人的皮膚,淩亂的發絲勾勒在肌理上,像是描摹的墨線。

“還是不高興,”許燼懶散地靠著浴缸,伸手將麵前垂下的發絲捋到耳畔,眼神像是無形的、又粘稠的蛛絲,將彼此囚禁在逼仄的空間裡,語帶笑意:“那親一下?”

餘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好吧。”許燼卸去本體撐著自己胸膛那隻手的力道,捏著他的後頸,將人按到自己懷裡。接著舉起手,指尖在腕處輕輕一劃,一道血線頃刻湧出。

傳聞裡,鴆是一種帶劇毒的鳥類,羽毛落在酒裡,酒就成了毒酒。餘缺沒試過,不知道這樣的酒是什麼味道,但現在湊到唇邊的血,嘗起來是一股甜腥。

手腕上的血線往下滴出紅色,落在水裡,暈染出絲線和霧氣般的紅,接著便慢慢變淡,落到餘缺的唇邊,顏色卻是極豔,將淡粉的唇色都染成了一種糜麗的紅。

嘴唇淺淺張合,鮮紅的血液落在了舌尖。餘缺臉上漸漸浮現出淺淡的緋色,純黑色的眼珠也蒙上一層霧,長睫顫抖,不自覺地將臉貼近許燼的肩窩。許燼臉上也同步出現了淺淡的顏色,但和本體不同,他似乎異常痛苦,脖頸和額頭上都凸顯出了青筋。他的視線時而清醒時而混沌,浴室的燈光被躍動的水反射到他們的臉上,周圍的一切都好像處於虛幻和現實之間的界限。

縹緲、迷離、混沌。許燼不自覺地用指背描摹本體的臉,落在水中的手,則不停地輕撫餘缺的後背,以示安撫。

假如死亡時沒有痛苦,或許會是一種比性還要令人感覺愉悅的體驗。

——餘缺證實了這點。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響起2247平板的聲調:“您還好嗎?”

餘缺仿佛大夢初醒,瞬間清醒過來。他開始感覺到冷,感覺到疼,蜷縮在馬甲的胸膛上,想開口回應,卻猛地咳嗽起來。許燼順手將淋浴開大,水聲掩蓋了低低的咳聲,他繼續順著本體的後背,對門外回複道:“沒事。”

2247沒有聲音再傳出來,像是接受了這個回複。

好不容易平複下咳嗽,餘缺頭發也徹底濕透了,看著有幾分狼狽。但他心情明顯好了很多,摸了摸許燼的手腕,那裡也已經完全平複。

靜靜呆了片刻,溫熱的水濺得四處都是,有些順著肌理往下滑落,有些停留在他的臉上,混淆了本身的汗珠。許燼看著那些晶瑩的水滴,莫名感覺有點乾渴。餘缺推了下他試圖湊過來的腦袋:“不許。”

許燼又是笑。

“說了不許!”

聽浴室裡的水聲隻夾雜著笑鬨聲,停駐在衛生間門外的金色光團,終於慢悠悠地飄回來原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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