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2 / 2)

“該道歉的是我,才疏學淺,不能提供有用的建議。”

青向嘴上這麼說著,目光鎖定了他頭頂的燈泡。

意外。

“你比我見過的許多人更富勇氣,向更強者拔刀的永遠是勇士,無論是誰。”

事故死。

“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當之無愧的人類劍士,救下無數生命。”

那輕柔又溫暖的嗓音,猶如在一位諄諄的長兄麵前。緩緩泄去肩上昂重的重擔,輕柔地撫慰你的頭頂,對你說“沒有關係”。

像肩頭的落雪一般,無重量而氤氳。

那是灶門幼年時,童年記憶中的觸感,他再不能感受到的,從他身邊離去的觸感。

淚水越來越多的從淚腺滲出,眼前的圖景徹底扭曲,白色的被單,木質的地板,從門縫繞過的微風,安寧無聲的夕陽。

寧靜又柔和,像砍柴歸家,與家人們共進晚飯的那個下午。

狼狽的少年抬起手肘,掩飾泛紅的眼眶,憋住嗓間的腫脹。

然而,在下個瞬間,一切突變。

固定燈泡的金屬絲像被人強行拽下,從中斷裂成兩段。鈷絲燈泡閃爍兩下,從兩人頭頂直直墜落,連帶那根失去固定而鬆垮的閃著電弧的金屬絲。

“……青向前輩!!”

本來一切都如預先所想,燈泡如是,電線如是,墜落的金屬絲也如青向所想。

但他唯獨沒想過少年會直直撲他身上,第一瞬間,以身為盾。

似乎完全是少年下意識的想法,動作慌張,帶動床頭櫃和其上的花瓶一齊搖晃,青色花瓶晃動一周半後,清水和花枝一同灑落,蓋了滿床。

棉被滲透的速度不快,仍有大半水潭流在被褥外,順著青向身體的凹陷流到他的脖頸。

電線一旦落在灶門身上,或許有小半落在來不及滲透的棉被上,電流一路傳導,會傳到青向的脖頸。

……嘖。

不顧人偶動作的劇痛,青向一把扯過水紋和服的領口,按著褐發少年的後腦護到胸前,一齊避開垂落的電線。

電線最終落在床頭櫃上,閃爍的電弧跳動間將櫃麵灼出焦紋路,冒出難聞的灰煙。

“啊,真危險啊。”

仗著灶門在他懷裡看不著,青向麵無表情地有感情朗誦。

“你沒事吧?”

少年在他懷裡,呆呆的,顯然還未從宕機中反應過來。

不知是不是重病的緣故,比普通人的體溫要低,有一股濃重的膏藥味,和幾不可聞、幾乎是錯覺的焦味,像燒煤不久的被窩,被安全感包裹的溫度。

這下子灶門徹底憋不住了。

“我、我沒事。”

他捂著眼睛和嘴,從青向懷裡退出來,垂著頭,不讓人看清他的表情,隻是肩膀一聳一聳,還有那極力平靜也帶啜泣的聲音,饒誰都聽得出他此時在掩飾什麼。

“青向、前輩沒事吧?”

“……沒事。”

青向表情微妙地遞過去一張手帕。

灶門也不抬頭不吱聲,就這麼拿了手帕,背過去擤鼻涕擦眼淚。

青向的被子垂在膝上,肩膀的單衣鬆鬆垮垮,靜靜看了抹眼淚的小孩後輩半晌。

“灶門。”

“……?”

回過頭的灶門眼眶還紅紅的,眼中盛著不好意思和困惑。

“以後彆那麼做了。”

“什麼?”

少年嗓音還夾著鼻音。

“舍身救人,那是最愚蠢的事情。”

躺在床上的前輩身體單薄,靠在床頭,臉色不好,或許是剛剛牽動了傷處的原因。

“前輩,你真的沒事嗎?臉色很不好……我去叫神崎桑。”

“不用。”

青向彆開眼。

“彆做之前那種事了,自己的性命是最珍貴的,其他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其次。”

“可是……我不那樣認為。”

灶門卻固執地反駁,眼圈還紅著,偏偏語氣很堅定。

“所有人的生命同樣珍貴,就如前輩你剛剛所言,無論是誰,無論長短,每個人的生命都具有不同卻相同重量的內涵,我是如此認為的。”

“……隨便你。我累了,你出去吧。”

大抵是真的很累了,畢竟大病未愈。夕陽西下,輝光漸漸消失在山頭,前輩藏在室內的影中,看不清表情,聲音又淡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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