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2 / 2)

原本在窒息中渾噩的霞之呼吸重歸清醒,不如說,他再沒有像今天這樣清醒了。

手掌盲握住半出鞘的日輪刀,千百次熟識的手感自然而然地正刀。

不需要氧氣,純粹由這片濃重的、籠罩月夜的霧氣鑄造的霞之呼吸,緩慢而濃重地在海麵下醞釀,漸漸地,連潮水都順著他的波動起伏。

湧起的海浪卷起百丈高,又隨難言的韻律一起消隱無蹤,海麵猶如正呼吸一般,濃厚的海霧遮天隱月。

疼的正齜牙咧嘴的青向詫異地聽見了懷中本該失去意識之人的輕輕嗓音。

“霞之呼吸·八之型”

與尋常起手式截然相反,時透擰過手腕,手背向下,於是此時的刀刃便朝向海麵。

來不及查看時透的狀況,在某種無言的默契和戰鬥的本能下,青向用血肉模糊的手掌牢牢攥住錫杖,任積怒如何拉扯,錫杖貫穿在前者的小臂紋絲不動。

大量翻滾的氣泡自時透的袖子和領口汩汩湧出,密集的氣泡群向著昏沉的海平麵奔湧,水下的嗓音由此便平靜地淡不可聞:

“撥雲見月”

話音乍落,一瞬間奏響的斬擊連同海浪、霧氣、烏雲一齊斬開,空中的銀芒高達數千尺,洽同從海平麵升起的新月一般,怒不可遏的積怒、見勢不對的可樂、仍嬉笑大叫的空喜一同被這乾淨利落的斬擊一分為二。

積怒在那瞬間分出了作武人打扮的新鬼。被切斷的海潮至今未填滿空隙,生出的新鬼一時躊躇,卻被身後的積怒親自連同脊柱一起扯下了頭顱。

“呃、咯!”

被日輪刀燒灼外加毒素拖累,積怒的喉嚨至今沒有複原,他發著單個的擬聲字,連帶那隻脊柱,一把將鬼的屍體壓在胸膛,他的血肉立馬伸出一個個肉簇將哀絕吸入體內,哀絕死前還渾噩的臉半埋進積怒的血肉。

奇異的圓環出現在積怒身後,類似兩麵鬼的太鼓般漂浮,其上寫有入木三分的‘憎’,積怒幾乎沒有停留地緊接向可樂、空喜的葬身地奔去,不需要完整的屍體,哪怕是被海浪拍碎的斷手斷腳都被他塞進身體,隨著塞進身體的部位越多,他的樣貌便越加年少。

終於,‘憎’子寫滿六隻大鼓,積怒……不,憎珀天以比先前提升三倍不止的速度向剛剛恢複呼吸韻律的時透衝去。

時透將將在最後一秒擋住了襲來的錘棒,巨大的力道下被迫轉移了重心,就是這一瞬間,錘棒狠狠擊中時透無保護的腹部,一聲悶響,後者在飛馳的半空咳出一口混雜血沫的胃液,被努力爬起的青向用另一隻手攔住,跟著飛擊到海潮腰部。

巨大的水花漫天而起,自青向遇見時透開始,後者終於頭一次顯露徹頭徹尾的憤怒,日輪刀切斷海浪,和空氣迎來的錘棒相擊,聲響好像海浪上的雷擊,震徹千裡。

玄彌自震至內臟的震動中蘇醒,他此時仰麵向上,隨著海浪的波紋漫無目的的飄蕩。

幾乎隻是茫然了一秒,他下意識翻身,身體卻在那瞬間失去平衡,不得不在海麵撲騰。玄彌會水,他隻是撲騰了半晌便重新掌握了平衡,搖頭四顧海麵的情況,衝著一聲聲音波震蕩的半圓劃去。

今天沒有下雨,漫天降落的水滴皆是憎珀天和時透震起的海水。兩人不僅一下下交陣,還在海麵上高速移動著,劇烈的震響響徹海上的任何一頭。

在玄彌奮力向戰場劃的當口,他在水中推行的手指突然碰到了什麼。

小小一隻,還會動,被他的手指一碰立馬慌張失措地跑走。

暴風雨肆虐的淺海才不會有魚!

玄彌當機立斷一把攥緊手掌,從水下捏著那東西抬上海麵看。

帶出水花的小東西隻有老鼠大小,形態醜態,哆嗦著擋著臉,生怕被玄彌看見,頭上的鬼角卻暴露了身份。

“又分/身了嗎!”

玄彌就要用手指把他的脖子扯斷。

本體驚恐至極的惶吼、大批背帶槍械的人類冒雨喘息著靠近海岸,數百人錯雜的腳步聲,交雜著透過海浪傳進憎珀天的耳朵。

不行!不能再拖了!再拖會被人類發現!

本體!快去救本體!彆管這獵鬼人了!

距離三天還有一天,那一天我們再想辦法,現在再不走來不及了!

三個意識吵吵嚷嚷的在他腦子裡叫囂,憎珀天的頸肉越發緊繃,呼吸越發粗重,喉間已痊愈的灼傷火辣辣的幻痛,手下一次次抵架的力道,冰冷海水拍上他的眼球,所有的所有讓他的視野越發猩紅。

‘吼!’

終於,憎珀天砸開揮至小腹的日輪刀,大張喉嚨,朝天發出一身鳴長的怒吼。怒吼之重,讓他身側的霧滴顫抖著凝成水珠,停滯在半空。

被砸開日輪刀的時透隻是停頓一瞬,不顧虎口越發劇烈的撕裂,緊接著重新握緊刀柄,正要再度發起下一輪攻勢,卻發現原本在他視野中心的惡鬼自怒吼後突然朝著海岸的某一方向疾馳而去。

在海麵的半空纏鬥這麼久,時透本就無法完美控製衝力,失去目標後,他直直撞進重新無規律湧動的海浪,高速之下撞出巨大的水花。

再次嗆進一口水,時透在冰冷的海水中不得章法的撲騰,劇烈戰鬥後的乍然冷卻讓他的體溫迅速流失,所幸這時有雙溫暖的手臂攬住時透的肩膀,將他抵上海麵,重歸氧氣的包擁,他被人攬著一同向某個方向行進——是海岸的方向。

無需隱瞞,那一刻出現在時透內心的情感是久違的‘安全感’。

半身浸在海水中,他疲憊地喘息,眼前的景物越發朦朧。

“隱柱!霞柱!剛剛有個什麼東西,好像是其中一隻鬼,把新裂的分.身搶走逃跑了!!”

從昏迷中蘇醒就抓到隻鬼,剛要送他上西天,結果到手的鬼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搶走,這一波三折讓玄彌狠狠磨著後槽牙。

現在實在沒力氣說鬼的事,青向粗略一點頭,朝海岸比手勢。

雖然海岸馬上要被警察包圍,但從警局逃跑總比在海水活活失溫凍死的好。

右手不斷失血,肚子上的傷口也在劇烈運動下崩裂,所幸有炎之呼吸做底,青向失溫情況比時透好,但他手下的人已經冰冷地像隻冰塊了。所幸他們距離海岸相差不遠,再加上趕來幫忙的玄彌,在青向徹底失力前三人活著爬上了海岸。

青向兩臂抵在沙上,頭朝下跪在地上喘息,眼前一陣陣發黑,失血又失溫,哪怕清晰聽見遠處試探靠近的大量腳步聲,也實在生不起力氣遠離人類的包圍圈。

稍微回了點力氣,青向劇烈的喘息還沒平穩,馬上回頭看被他帶上來的時透。

“時透,沒事吧?!”

後者眼神已經處在渙散的邊緣,不見反射的光點,他膝跪在河岸,唇瓣褪色成了紫,黑發濕透散在毫無血色的額邊,膚色煞白的好像隻紙打的人形。

“青向。”

他的嗓音微弱又茫然,還夾雜些微不可聞的委屈。

“我想牽手。”

撲騰

時透徹底昏迷在青向幾步遠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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