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錦臉上有一點擔心。
他可沒忘了之前華珩的叮囑,
叫他沒事不要同奚陵懷念過去。
奚陵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思索了一下,道:“他吹牛的。”
於錦:“啊?”
“我沒有同時剿滅過三個魔域,會累死。”奚陵認真解釋。
聞言,於錦卻是立刻放下了心。
也是,這種民間傳聞能有幾句實情,多半道聽途說,傳來傳去的,普通人都能變成仙魔。
“怎麼連南州都出了,說書的講的還是我們玄裕宗的那點過去?”一個弟子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玄陽門的那些故事他從小聽到大,每個版本都可謂如數家珍,可再好的故事也扛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毫不誇張地說,他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沒辦法,就這個最有意思,將就著聽嘛。”一個弟子聳聳肩,忽然指向奚陵,道,“你看,前輩聽得多認真,這裡又不是南州,總要照顧一下不清楚我們玄裕宗曆史的人嘛!”
他可咱們清楚多了,他是參與曆史的人。
強忍著沒出聲,但知道奚陵身份的那幾位眼都快黏到奚陵身上去了。
對此,奚陵倒是不太在意,隻是凝神聽書之際,忽然反駁了幾人一句:“是玄陽門,不是玄裕宗。”
“啊?”說話的兩個弟子愣住,迷惑道,“那不是都一樣嗎?”
奚陵卻不回答了。
兩個弟子都是心大的人,見狀也不再多問,重新吃吃喝喝起來,完全沒有將這點插曲放在心上。
左右都是已經聽過的內容,弟子們沒再聽書,而是聊起了今天永綏城城主的事情。
他們都看到了奚陵暴打城主的壯舉,卻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因而都很好奇,見狀,參與了全程的於錦幾人你一言我一句,從頭到尾將城主與半魔們的恩怨講了一遍。
年輕人的情緒總是很容易調動,很快,所有人的臉上都染上了怒意,拍桌子的聲音此起彼伏,當即罵遍了錢高峰的祖宗十八代。
對此,奚陵和白桁都沒怎麼聽。
如果罵人能解決事情,那麼城主就不會等到今天才得到報應。
奚陵在認真聽說書。
雖然這裡麵誇張的成分很多,但一些比較重大的事件卻沒有什麼錯誤,一定程度上補全了奚陵殘破的記憶。
例如,三師兄是在小師兄死後第二十五年去世的。
又例如,大師兄二師兄都死在了最後的大淵之戰。
師父在大淵之戰三年後也因為舊傷去世,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四師姐。
四師姐受了重傷,但還活著,可惜說書先生隻會吹噓,根本講不清楚她的下落。
不過華珩應當清楚,奚陵隱約有那麼一點印象,在他兩年前將醒未醒之時,身畔曾響起過一個女聲。
唔……
思索之際,身邊的白桁忽然動了。
他動作有點大,猛然轉了個身,直直看向了三樓的某個方向,因為太突然,還撞掉了奚陵剛剝好的一小盤荔枝。
奚陵舉著空空如也的手,看向白桁的目光帶上了幽怨。
白桁趕忙補救,又給他剝了好幾個塞到嘴裡,才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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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靖水閣的酒水太容易上頭,於錦漲紅了臉,甕聲甕氣開口。
他是弟子裡年歲最大的,知道的東西也比旁人要多上不止一點,隻是大部分時候,於錦都選擇了保持沉默。
“我以前問過一個仙盟的前輩,他說,半魔的存在威脅的是我們這些修士的安危。”
“可是要是沒有半魔,可能早就沒我們這些修士了。”
這番話一說出口,飯桌沉默了一瞬。
半晌,齊瑒率先點頭,低聲道:“我也這麼覺得。”
“我也……”
“其實我也是……”
陸陸續續的,又有好幾個弟子出聲。
也有人保持沉默,卻也完全無法反駁。
其實大部分人都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不管是在百年以前,還是在百年以後。
“半魔威脅論”在很久以前還曾被當眾怒罵,支持者與反對者鬨得不可開交。
隻是最後,支持者贏了,反對者走了,至於剩下的大部分人,都選擇了明哲保身,保持沉默。
“我敬前輩一杯!”忽的,於錦轉向了奚陵。
雖然從未提起過,但其實,於錦十幾歲的時候,也曾瘋狂崇拜過清蕪仙尊,和賀永安一樣,房間掛滿了奚陵的刀跡拓印。
後來隨著年齡增長,這點愛好也隨之不再,但是,對於清蕪仙尊的敬仰卻始終都在,從未有半點退散。
他此前並不知道奚陵半魔的身份。
而現在,當他知道以後,卻並沒有因為這個而對奚陵有所抵觸,反而在奚陵光明正大承認自己就是半魔的一瞬,對這個人的敬意又上升到了一個巔峰。
乘著醉意舉起酒杯,於錦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緊張到有些顫抖。
可惜奚陵感覺不到他澎湃的情緒,拿起弟子們特意斟上的美酒,有些好奇地喝了一口。
嘔,好難喝。
他想把杯子扔掉,但是於錦期待的目光太炙熱了,猶豫了一下,奚陵還是皺著眉喝了下去。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是不能開頭的。
在他喝下的那一刻,弟子們全都眼前一亮。
然後……爭先恐後地湊了上來。
“我也敬前輩一杯!”
“我也要!”
“前輩,你今天真的好厲害!”
“前輩……”
奚陵:“……”
稀裡糊塗的,奚陵喝了一杯接著一杯。
於是白桁回來的時候,便隻來得及領到一隻喝得暈暈乎乎,拿著荔枝殼往嘴裡塞的醉酒版奚陵。
白桁愣住了,連忙上前搶走了他的荔枝殼,在衝天的酒味中拉下臉,掃視了一圈悶著頭裝死的弟子。
“誰給他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