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雲中城中的那位夫人了!這你都不知道?”回答的人鄙夷地看了問話人一眼。
“可我聽說她為了封堵落日墳丘的混沌樹,已經隕落了啊。”那人又道。
往常的落日墳丘是一片廝殺地,可現在……無數血棘附著在了混沌樹上,不住地向著外間延伸,原本邪魔肆
虐之地,此刻被血棘牢牢地占據著。洛水神宮駐紮在那邊的弟子不必應付邪修,而是隔些日子就去清理往外延伸的血棘。而他們這些原本在落日墳丘謀取功數的散修,卻少了一個賺取修道資糧的辦法,要麼投到某個宗門去,要麼自己前往北洲那邊。問話的人就是準備在秘境中謀取點好處,為前往北洲罪惡長廊做充分的準備。
“那隻是一具元嬰化身,跟方才所見的一樣。”
“我輩修士行動間都會消耗靈機,洞天真人哪個不想飛升?她這般放出化身,恐怕會損失不少精氣吧?”詢問的修士擰著眉,據他所知,洞天真人一個個都在洞府中修持打坐,誰會像雲中城的那位到處走動啊。
一位散修意味深長地答了一句:“這誰知道呢?總歸是跟我們無關。”
“怎麼會無關了?!”一直在旁聽的一人怪叫道,“她可是洞天真人,她的元嬰化身我們鬥得過嗎?她要是想秘境裡的好處,我們搶得過嗎?”
“要是彆人我等可能會憂慮一陣,可是這位……諸君放心吧。除了與雲中君有關的東西她極為在意外,其他的她不會管顧的,也做不出與我等爭奪之事。”說話的人停頓了片刻,又笑了一聲,以一句話做結,“彆堵在這兒,趕緊進去吧。”
一個新的秘境,代表的是機緣和危險,不管是誰都想走一遭的。
在雲中城的車駕入秘境後,緊接著過來的是無塵海妖修,最後才是洛水神宮的三家修士。瓜分了洛家遺留下來的東西後,他們也得付出點心思去清掃餘下的東西,一來二去,便成了最後一個抵達的。
小寒山溫家這邊帶隊的人是溫玉棠,在她的右後方站著洛元鯤。此刻洛元鯤的臉色陰沉,眼角青黑,洛水宮的事情到底對他造成了影響,往常那些簇擁在身後的溫家弟子早散了,將“勢利”發揮得淋漓儘致。這回是他軟磨硬泡才得到來的資格的。他的視線轉動著,最後落在了跟在廣淵澤湯家隊伍裡的洛元殊,看著他低眉順眼地跟在湯家嫡脈湯長生後頭,十分的謙卑,不由得冷哼了一聲,眉眼間滿是不屑。
“這秘境是新出現的,不知道裡頭到底如何,有可能入得其間就分散了。總之,通訊法符若是有用的話,大家儘快聚合。要是沒辦法聯係到同道——”殷殷囑咐的溫玉棠停頓了片刻,最後神色複雜道,“那就自求多福吧。”眾弟子應了一聲“是”,便跟上了溫玉棠的腳步,入了秘境中。
幻神香如汪洋肆意之海,對修為越高的人,它的心魔劫就越發厲害。洛水神宮這幫人入內便分散開了,各自跌入了心魔境中。他們心中清楚,度過了就能得到好處。然而不知為何,那幻境莫名其妙被打碎了,隻感知到了一股刺骨的森寒,意識便從幻境中跌了出來。此刻抬眼望去,那散發著神秘光華的花海俱被封在了寒冰中,在日光下折射著璀璨而流麗的光華。
洛元鯤也是被從心魔幻境中踹出來的人中的一個,他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視線左右轉動,沒有看到溫家的人,頓時鬆了一口氣。他雖然借著溫家才有了入秘境的機會,可
並不想跟溫家人一塊兒走。洛水宮出事後,舅舅待他的態度看起來沒有變化,可那也是表麵而已。瞧溫家那群子嗣就知道,他如今是怎麼樣一個處境了。想到了此處,他的神色陰鬱,內心深處滿是憤懣和屈辱。原本說好了推他到洛水宮宮主之位的,可在父親被他們殺死後,一切都不作數了。他起先還想著留在洛水宮,可洛泠風出現了……想到了這位長姐,洛元鯤打了個冷戰,又是懼又是恨。
這秘境聽說是上古仙人遺府,若是得到了傳承,或是就可以改變他如今的處境了。洛元鯤一邊盤算著,一邊往前飛掠。離開這花海不到兩裡路,他驀地窺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腳步驟然一停,眼神中多了幾分防備和警惕。
“二哥不必緊張。”那人也注意到了洛元鯤的視線,笑了笑,溫和地開口。他的麵容與洛元鯤有五六分相似,隻是神態溫煦,不似洛元鯤那般將一切苦恨都寫在臉上。
洛元鯤冷笑了一聲,他們兄弟的關係可不好。小時候不懂事跟洛元殊聯手欺負薑九霄,有那麼點情意,可在後來的爭奪中早已經消去了。彆看洛元殊一副溫和的模樣,他這人心黑得很,沒少坑自己。“你不去找廣淵澤的人,在這裡做什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洛元鯤拔高了一聲斥責道。
洛元殊道:“二哥不也沒去找溫家嗎?”要是跟著那幫人走,最後好處落在誰手裡都不一定呢。見洛元鯤隻是一臉凶煞的瞪著自己,洛元殊將眉一抬,又笑道,“二哥知道薑九霄他們的事情嗎?”
“誰不知道?”洛元鯤沒好氣地應道。薑九霄帶著洛水宮的舊部前往北洲防線了,其中有些個長老還是他的人呢。可偏偏長老是洛家本家修士,溫家說什麼也不肯收,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勢力被薑九霄接手。他氣得不輕,可是跟舅舅說了,舅舅也隻是淡淡一笑,不曾解釋什麼。
洛元殊又道:“在離開前,她去見了長姐。”
洛元鯤皺眉:“什麼意思?”
洛元殊笑道:“我猜測是長姐給她指明的一條路,當初我們如果沒有離開洛水宮,大概也會跟薑九霄一起去北洲的。”
洛元鯤彈了彈袍上的灰塵,厭惡道:“北洲到處都是邪魔之氣,到處艱險,我可不願意去。”他當初就是怕被洛泠風收拾了才忙不迭跑回到溫家去的,現在聽洛元殊一說,更是慶幸自己的英明。被扔到北洲去,那跟發配邊疆有什麼區彆?他以後還怎麼修道?
洛元殊神色不變:“五十年後,薑九霄有了自己的人手,而你我兄弟二人呢?在溫家、湯家替人端茶倒水。”他心中清楚,對於湯家而言,他是個外姓人。當初他的母親非要給洛衡君當侍妾,丟儘了家族的臉麵,原本就瞧不起他們母子,如今沒有了洛衡君做倚仗,那些人隻會變本加厲。他平靜地看著洛元鯤,“二哥難道察覺不出溫家人態度的變化?”
洛元鯤被洛元殊戳中了心事,更是煩躁不安,他瞪著洛元殊,大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洛元殊揚眉一笑,他慢條斯理道:“出了秘境後,二哥跟我一起去北洲吧。”過去的幾十
年,他看似在經營自己的勢力,可湯家沒少插手。他以為的自己人,大多是從湯家出來的。至於少數幾個姓洛的,都被薑九霄帶走了,他怎麼能夠甘心?
“你瘋了?從這邊到北洲,你確定能夠過去?”洛元鯤震驚地看著洛元殊,厭惡道,“你自己去就行了,可彆拉上我。縱然薑九霄有所成就,她也是姓薑的,她回來後,那些勢力還不是你我兄弟二人接手?”話音落下,洛元鯤心中微凜,他盯著洛元殊,眸中浮現了一抹殺機。他這兄弟,未來可是要與他爭奪的。
洛元殊的神色有些微妙,他注視著洛元鯤,歎氣道:“二哥,這些觀念,是不是溫家人教你的?”
洛元鯤冷笑:“你管我。”他掂量著自己與洛元殊的修為,到底將殺心壓了下來。他故作和善的笑了起來,“看在兄弟情義的份上,這話我當作沒有聽過。你要是真想去北洲——”洛元鯤臉上露出一抹嘲弄,“那就祝你成功。”
洛元殊沒有生氣,他雙手負在身後:“二哥知道有多少人在北洲那險地邁入金丹、元嬰的嗎?雲中城甚至有一位在那進入洞天境。”
“你不會想說罪惡長廊那邊靈機充沛,助人提升修為吧?”洛元鯤像是聽了一個笑話,“就你這頭腦,就算被湯家人扶上那個位置,也隻會是個傀儡,天真又愚鈍不堪!”
洛元殊:“……”饒是他的脾氣好,聽了洛元鯤這倒打一耙的言論,還是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聲“蠢貨”!洛水宮尚在,他們兄弟自然需要相爭,可現在都到了這地步了,早該聯起手來對付外人。可惜他這二哥壓根沒有頭腦。洛元殊不想跟他說廢話了,扭頭就走。洛元鯤則是看著他的背影冷笑,眸中浮動著詭異的寒光。
洛元殊不是亂走的,他順著那股冒著森森寒氣的冰棱飛掠。在秘境裡,使得一手水法,能將水化冰的修士不少,可硬生生斷開幻神香、將整片花海禁錮住,唯有一個人能夠做到。洛元殊沒有找太久,不到兩刻鐘,他便停了下來,抬頭看不遠處那白發身影。
視線在那宛如工筆描摹的麵容上停留刹那,他便低下頭來,喊了一聲:“洛真人。”
洛泠風冷淡地覷了洛元殊一眼,麵無表情道:“不去找廣淵澤的人,找我做什麼?”
洛元殊從洛泠風森冷的語氣中感知到了幾分不耐煩,他也不繞彎子,直接將心裡話拋出:“廣淵澤諸真聯手殺害父親,與我洛水宮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如今困在廣淵澤,卻也想尋找一條出路。我願意前往北洲與洛水宮舊部同甘同苦!”洛元殊這話擲地有聲。
洛泠風那張寒霜籠罩的臉慢慢浮現了出了一抹笑意,她偏著頭打量著洛元殊,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要替洛衡君報仇?”
洛元殊沒空細想洛泠風直接稱呼洛衡君大名的狀況,他用力地一點頭,說:“是!”什麼報仇不報仇都是次要的,可他隻能這麼說,這是他與洛泠風之間唯一的聯係了。
洛泠風笑道:“你知道那三家真人有意放洛衡君元靈轉生麼?你知道他的元靈為什麼會突然消失嗎?”
洛元殊身軀猛地一顫,他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到了洛泠風臉上那奇異的微笑。他忽然間福至心靈,大驚失色道:“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