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潮挑眉問:“那是誰?”
元嬰真人冷笑,陰陽怪氣道:“我等散修名姓怎麼能落入你們這些大宗弟子之耳?”
衛雲疏溫聲解釋道:“宿天衡前輩是宿家嫡脈弟子,八百年前雲中城中的少君。她天資聰穎,蛻凡時打通二十一個竅穴,有望成就洞天。隻是她素來任性放誕、離經叛道。平日裡鬨些事情就算了,在收徒之事上,她沒聽從長老的意見,不從雲中城世家子弟中選擇靈秀弟子,而是從凡間帶回了一名
弟子,並以其為關門弟子∟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從而惹怒世家。因為不出意外,這弟子將是宿天衡前輩的承繼人。”說到這裡,衛雲疏不免想起一些舊事,臉色也不太好看。
那元嬰修士停了手,繼續譏諷:“雲中君的位置哪裡能容得外人去坐?雲中君打破常規,可最後不也敗亡了嗎?”他的眉頭忽地一皺,不由得細細打量衛雲疏的麵容來。先前不曾注意,此刻瞧著,發現對方與凡間流傳的雲中君畫像頗有幾分相似。
謝知潮挑眉:“還有這段過往?之後呢?”
“那位前輩與雲中城諸世家生出了齟齬,就連本家也不滿她。後來有一次,她門下弟子受重傷,需要一味名曰‘七葉蓮’的靈藥救命,而藥生長在雪山之上,為雲中城雲家所把持。雲家早就看不慣她那弟子,怎麼肯取藥救人?後來走投無路,那前輩為了弟子前往雪山搶藥。她雖成功取到了藥,可身受重傷沒多久就隕落了。她那弟子找了個地方躲藏了起來,一直修到了洞天境,然後殺上雲中城,將昔日對恩師動手的人全部殺死,取了他們的屍骨祭煉成了一件法器,名‘門前雪’。”雲中城將此人當作必殺的窮凶極惡之輩,可惜數百年間,始終尋找不到她的蹤跡,後來載錄此人名姓的冊子黯淡了,眾人猜她已經隕落了,便將這件事情徹底放下了。
謝知潮低聲道:“門前雪?各人自掃門前雪?”看著那一支骨筆,一股凜冽寒氣自下往上衝來。她驀地轉頭看衛雲疏,麵容酷似雲中君,而對雲中城的秘事也是隨口道來……她心中隱隱浮現出一個猜測,眼皮跳了跳,又將它壓了下去。她轉向了那元嬰道人,看著他冷若冰霜的臉,暗想道,還有這段舊事在,怪不得此人對大宗弟子恨之入骨。
衛雲疏擰眉:“閣下既然是宿前輩的傳人,修得也是玄門正法,應當知道天星碑中功法的缺陷。”
元嬰道人笑了起來,他問:“那又如何?”各掃門前雪而已,他哪裡管彆人怎麼樣?他注視著衛雲疏,忽地意味深長一笑,“閣下倒是生了一張好臉,往那雲中城一坐,不必如我等一樣,辛苦廝殺尋找修道的資糧。”他這話引得眾人朝著衛雲疏臉上看去,修為低的如隔霧看花,不明所以,而稍微有點門道的,則是倒抽了一口冷氣,眼神閃爍不定。
謝知潮眼皮子一跳,麵上籠著寒色,她怒聲斥道:“胡說八道什麼?薄道友乃我不周客卿長老!”
衛雲疏麵色平靜無波,她隻是問:“道友非要動那天星碑麼?”
元嬰道人斂起了戲謔的笑,冷漠道:“這話該我問你們才是。”方才聽衛雲疏提起了祖師,他心中的鬱氣積蓄得越發多了。他漠然地望著前方,袖中的骨筆再度飆飛而去,靈潮湧動,宛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衛雲疏看著骨筆在半空中橫刷,一個閃爍著寒芒的“禁”字即將成型。發覺這道人說不通,她也不再留手,猛地鼓起靈力,右手拂塵飛出,朝著洶湧奔來的狂潮拍下。她微微抬起頭,眼中蒙著一層淡淡的紫芒,法訣催動間,風雲激蕩。雷霆電芒,如龍蛇激竄,煞是可怖。
元嬰道人
見雷網頃刻生成,心中頓時蒙上了一抹寒意。握在了手中的骨筆遊走不定,點在半空的字跡顯化得速度越來越快,那雪色的字漸漸變色,蒙著點金,又浮動著淒豔的黑紅,猶為詭異。在雷霆落下時,道人暴喝了一聲“縛”,便見字跡陡然一散,化作了千萬道遊走的絲線,如同羅網般罩向前方。在做完這一切後,他的動作也沒有停止,身形掠動,手中詭異的骨筆向著衛雲疏的身上刺去。
衛雲疏眼皮子一動,無數雷霆如暴雨般傾盆泄下,可又被那字跡化成的絲線所阻。眼見著元嬰真人逼近,她左手一抬,二光擒龍印驟然拍出。刺啦一聲響,骨筆裝在燦燦的金光中,宛如撕開了一片錦緞。洶湧的去勢一遏,在那嗡嗡的鳴聲中再也不能向前。道人沒想到衛雲疏這麼快就掙開了他的羅網,腳下一劃,擦著那片金光遊走,烈火金氣撲麵而來,等他掠到了遠處時,一垂眸看到了大片的衣袖為法印所侵蝕。
道人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尋常的手段奈何不了敵人。他深吸了一口氣,袖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頭頂出現了一團雲霧,隨著法訣的運轉,這雲霧向著四麵擴散。瞬息之間,四野俱被大霧籠罩,入眼隻有一片蒼茫,不見明月、不見的雷雲,也不見遊走的雷霆。這是雲中城諸上功之一的霧典。在這茫茫霧氣中,神識也如陷入泥淖中,覷不見一絲一毫。
衛雲疏負手立在霧氣中,四麵森寒,仿佛置身於冰窟之中。沾染在了肌膚上的霧氣,正一點一點吸走人身上的靈氣。這是一個此消彼長的勢頭,時間拖得越久,對她來說越是不利。不過衛雲疏也是雲中城出身的,她雖然不曾修習過這門法典,卻也知道如何攻克這道法。她左手一抬,便見上首日月懸象,隨著靈機的波動,無數星辰也浮現了出來,宛如一條星河玉帶,出現在她的上方。
微弱的風聲傳來,衛雲疏眼神一凜,拂塵朝著聲音的來處掃去。她上方的那輪赤日忽地燃燒了起來,緊接著一道嘹亮的啼鳴,一隻渾身包裹著赤光的金烏從茫茫的霧氣中升起,宛如一團火焰將那白霧灼燒一空。
隱藏在了白霧中的道人瞬間現身,他錯愕地望著那星辰流轉的蒼茫氣象,右手劇痛。目光往下一垂,就瞧見一朵金色的焰火在衣袖上燃燒,連他的靈力都被灼得一乾一淨。道人瞳孔驟然一縮,起了法訣朝著右手那朵火焰驀地一拍。他瞪著衛雲疏,高聲道:“日月懸照,周天星鬥,森羅萬象,你到底是什麼人?!”看著那輪赤日,他的身軀莫名地開始顫栗,一股惡寒縈繞心間。
衛雲疏拂袖道:“天星碑裡的功法不可參悟。”
明月清輝灑落,清透的月光中,那道白衣身影渺遠飄然,道人咬著牙,視線死死地鎖著衛雲疏,怒聲道:“你說不可就是不可?憑什麼?”他的修為多年停滯不前,那道關卡困擾他許久。這天星碑中的功法他略略掃了幾眼,知道這是他破境的關鍵。他雖然記得幾句法訣,可不敢拿自己的道途去賭,隻想將完整功法謄錄下來,可偏偏不周弟子不許這樣做。他咬了咬牙,右手的骨筆第二回點出。
謝知潮已領著不周弟
子與剩餘的散修纏鬥,此地元嬰境界的隻有他們一人。雪色的月光映襯著眾人的神情,俱是蒙著一層霜意。長風怒號,如山林間的凶獸咆哮。衛雲疏垂著眼睫,身後周轉的萬千星辰俱是化作流光悍然砸下!洶洶如金色洪流,銳不可當。她與這具傀儡造身逐漸契合,在邁入元嬰境後,一些神通也能夠使用出來。星辰砸落,這比一氣九禦天雷的威能還要大。整片天穹被星光染成了一片赤金色,天上懸掛的那輪月色也瞬間失去了光彩。
道人的視野為這茫茫金色所奪,迎麵而來的金風帶著猛烈地罡氣,字跡才顯形便又徹底破碎。道人不停地往後跌退,周身的靈力織成的護體寶光紛紛破碎。他的唇角溢出了血跡,狠下心催動元嬰,氣勢陡然高漲。筆尖點出一抹慘白色的光刃,幾個騰躍,向著衛雲疏的脖頸切去。不過是一個呼吸,便到了衛雲疏的跟前!
衛雲疏揮著拂塵一擋,可就在這一瞬間,她的心中警鈴大作,一股莫名的危機感籠罩周身。她想也不想地使出“恒星無量”神通,化作了一團迷蒙的星光。就在她身形消失的刹那,一柄極其詭異的骨刀從星光中穿透,瞬息之間就斬下了一旁未曾防備的散修的頭顱,勾帶著它往回飛去。
刀旋飛回去,插在了一塊巨石上。刀身如齒牙,此刻發出了一陣令人牙癢的咀嚼聲,那被帶走的頭顱仿佛落入一張野獸的口中,慢慢地消失不見,隻餘下令人心悸的慘痛哭嚎聲從刀身上傳出,聽得人頭皮發麻。
星光破碎,道人劫後餘生,捂著胸口暗道了一聲“好險”,可等視線落在了那柄邪氣森然的刀上,他的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
衛雲疏身形重新顯化,她盯著那柄骨刀,那雙璀璨明亮的眼眸中驟然迸射出一點寒芒。
骨刀所在的方向,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青年修士走了出來,他的麵容森白如雪,額上長著一隻梅花枝狀的獨角,一雙豎瞳中布滿赤紅色的光,整個人散發著一股陰邪之氣。他走到了骨刀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搭在了刀柄上,漫不經心地笑道:“龍君十八子霸緒,見過諸位道友。”
無塵海龍君子嗣眾多,以第八子湘君為龍宮少主。可這隻是暫時的,妖修凶悍、崇尚力量,隻有活下來的少主才是真的少主。湘君的氣質是向著人族修道士靠攏的,然而這霸緒卻是妖性未脫,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蠻野凶煞的荒蠻之氣。那柄詭異的刀,不知沾染著多少鮮血。
衛雲疏瞧著他,眉眼中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