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049(1 / 2)

再熾熱的心,都會有變冷的那一天。

衛雲疏想道。

從盤渦深淵走出來的時候,她沒有深切的恨意,隻有綿綿的、細細麻麻的難過。可如今,這樣的情緒也要一點點地失去了。她和洛泠風身上的錯事都太多了,最大的錯就是命運的接軌,就是在兩不知的情況下再度重逢。

她沒有看透洛泠風。

洛泠風不屑看透她。

隻是陌生人罷了。

比刀劍加身更痛的,還有誅心之言。

她慢慢地知道了,洛泠風或許並不想再殺她一次;她執著地尋找“雲中君”,或許隻為了說服自己內心深處僅有的一點善意,想要證實雲中君與旁人沒有什麼不同,她的一切選擇都是對的。

洛泠風死死地盯著衛雲疏,耳畔嗡嗡震動。等從那句話中回過神來,她大笑了起來。偏著頭望著衛雲疏,她的神色莫名,輕輕地說了一個字:“愛?”她的語調中是質問,是無窮的懷疑。她這困頓的一生中隻有無限的淒苦和憎惡,以至於在聽見“愛”這個字的時候,感知到了無比的陌生、荒唐,隱隱還間雜著幾分失落。這樣的世道,竟然還會有人去愛人。

她滿是譏諷地看著衛雲疏,冷冷笑道:“你也不過是因為幼時那點微不足道的記憶產生的惦念而已,算什麼愛?”在此之前,兩人人生交軌隻有大半年時間,這對壽數上千的修道士而言,是何其的微不足道?

衛雲疏看著洛泠風將她曾經的滿腔熱情都否認,隻覺得疲憊之意更甚。她搭著眼簾,沒有半點說話的打算。可聽著洛泠風的話語逐漸變得歇斯底裡,她的眉心蹙得更緊,那股愁悶一覽無餘。她眼睜睜地看著靠自己一廂情願構建出來的美夢轟然倒塌,說不出一個字。

“你是雲中城的弟子,無人拘束你的行動。你若有愛,那百年前為何不來洛水宮找我?”洛泠風笑著質問,她找尋到了自以為可觀的證據,將那個字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如此,她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慌與不悅才會被逼退。

衛雲疏歎了一口氣,她的視線從洛泠風的白發滑落,慢慢地掃過了因為大笑而泛著緋色的眼尾,再到那雙幽峻而又深沉的眼睛。是她鑄成了大錯,若是一開始讓她死在那溝渠裡,就不會有那段糾纏不清的往事。要是不給洛泠風一個答案,興許她們兩個人都不可能得到痛快。

“我幼時被恩師帶回了雲中城,麵對著繁重的課業,我根本無法從浮島中走出。後來修到築基,恩師允我外出曆練,我曾想過前往洛水神宮……”衛雲疏神色冷靜,以旁觀者的口吻,平靜地說出了那一段讓她百感交集的舊事。“我聽到了洛水宮弟子的議論,他們悄悄說起你失蹤的事情,將流露凡間的半年當作是不能提的最大恥辱。我其實很早就知道你我之間是雲泥之彆,所以我想著,你要怎麼樣都可以,我隻用靜靜地看著你成長。我知道你百年間發生的事情,不過,我如今明白了,那隻是你願意給世人看的,我被自己的一廂情願欺騙得太深。”

“抱歉,

是我的錯。”

洛泠風寒著臉,她眉心的鬱結的愁緒越發濃鬱。她無話可說,她隻是順著心中所想所念一把抓向了衛雲疏。而衛雲疏已然提防著洛泠風,在那雙素白的手探來時,她腳步一滑,如一陣清風般避了過去。她抬頭望著那間紅門大開的宮殿,心中想著,既然一切都已經說開了,那就該繼續向前走。她甩開了過往,也要甩開無儘的愁苦和不甘。

沒再理會身後的洛泠風,衛雲疏腳步一動,已經化作了一道白影掠向了宮殿。

洛泠風一把抓空,勁風從指尖劃過,她如願地找到了衛雲疏,可為什麼,她心間的憤與愁一點都沒有消去?她們之間有的是深仇大恨,為什麼還能提到“愛”這個字眼?她的心中冷得厲害,萬千情緒始終沒法找到一個紓解口,她隻是抬眸,渾渾噩噩地看深邃幽靜的前方。一個呼吸間,她隻抓到了一個念頭:將衛雲疏帶回雲中城!她的軀殼在雲中城禁地,她也該回去。她怎麼能夠留在不周之巔?

殿中。

在踏入的一瞬間,便有無數道勁風從暗處打來。衛雲疏早料到殿中會有機關,頓時將劍氣一放。璀璨的劍芒如流星掠過,星星點點的光影點綴在了她那如雪的白衣上。一連串的急響在耳畔回蕩,其中隱隱藏著詭異而又古怪的笑容。一縷躁意與殺念自心中浮起,衛雲疏拂了拂袖子,冷眼看向了前方的通道。

這座宮殿前後俱是大門,除了壁上的夜明珠與機關匣外並沒有多餘的擺設。衛雲疏留意著四麵的變化,等看清楚此處沒有半點可疑的功法後,便決意從中飛出。而在這個時候,伴隨著潺潺的水潮聲響,洛泠風也如疾電般掠了過來。衛雲疏倒是想要忽略她的存在,可那股冷香就像洛泠風本尊一般,極具侵略性。恍惚間,她察覺到幾滴寒水濺落在了她的衣襟。

“跟我回雲中城去。”極輕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夾雜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

衛雲疏覺得荒唐可笑,她回去乾什麼?是當那個從邪修之手中僥幸脫生的雲中君嗎?還是成為那無數個酷似雲中君之人裡的一員?當初在盤渦深淵中發生的事情,那些世家人不知道嗎?還要她回雲中城再死一次?她已經不想說話了,隻將周身的靈機一催,便如虹光奔出,隻留下一道淡淡的星痕。

洛泠風麵上沉著怒意,為了達成目的,她向來不擇手段。總是在秘境中,她能躲到哪裡?若是拿不周弟子開刀,慈悲仁善的雲中君會袖手旁觀嗎?看著衛雲疏的身影的,莫名地低笑了一聲,猛地一拂袖,沸騰的情緒頃刻間就平靜了下來,可那雙眼更是危險而又壓抑。

深淵中錯落的殿中沒有天材地寶、沒有功法,有著隻是暗器以及勾動人心的殺念。衛雲疏腳步不停,一連闖過九座空殿,忽地到了一處開闊的地界。那兒似是整個宮殿群的核心,不管望向哪個方向,映入眼簾的都是巍峨起伏的宮殿。至於路……隻有一條!無數暗黑的浮石懸在了半空,蜿蜒生出一道向著上空去的階梯。而在階梯的儘頭,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朱甍碧瓦、雕牆峻宇,煞是華美,仿佛一切美好的存在

都彙聚到了那一處。

在底下苦苦追索求而不得的修士,哪個不想抵達那座華美之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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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的咳嗽聲響起,半空中浮現了數道流光,卻是各家弟子趕到了這處,其中不乏先前沒碰過麵的洛水宮、雲中城弟子。想來那道裂隙貫穿了秘境,處於其中的修士都落下去了。衛雲疏暗暗思忖道,她負手立在了原處,隻仰頭看那座宮殿。

既然其他勢力的修士都在,想來不周弟子也很快出現了。

衛雲疏的猜測沒有錯,數道淩冽的劍芒擦過蒼穹,伴隨著不絕於耳的劍鳴聲,以謝知潮為首的不周弟子也抵達了空闊處。她左右望了一陣,瞧見了衛雲疏的身影,立馬快步趕過來。視線輕飄飄地掠過不遠處的洛泠風,又定在了衛雲疏的身上。謝知潮低聲道:“薄道友。”她的聲音裡有些懊喪。

衛雲疏見不周弟子神色不對,視線一轉,發現跟隨著謝知潮的弟子又少了幾個,她的心倏然間一沉,低聲問道:“發生什麼了?”

謝知潮言簡意賅道:“碰到了無塵海的妖修,打了起來。”她的神色冷峻,語調中滲著森嚴的寒氣,眼神如刀刮過了不遠處聚攏在一起的妖族,眼眸中殺機迸射!自霸緒與那妖物起,不周便與無塵海結下了仇。對方或許有了另外的打算,不準備維係四宗的麵子情了,她不周之巔也不會退步!“那些妖修很是奇怪。”謝知潮又道。

“妖類修士大多走力道,不修心,隻以各種寶藥澆灌身軀,甚至使用血食。我等路過群宮時,總聽到一些惑人的聲音,我輩可輕輕鬆鬆將那魔念拔出,可妖修就不一定了。被那念頭一激,殺性浮上來,就很難再壓下去了。”一位劍眉朗目的男修冷冷道,他名寧宴,乃元符真人座下的弟子。先前倒是沒見著,如今同謝知潮彙聚到了一塊,而人不增反減……那廝殺必然酷烈。

“這座秘宮很是陰邪,怕不是正道傳承!”謝知潮篤定道,越是如此,他們就越要往那座懸浮在半空中的宮殿去。若是再有“斬諸我”那般不利於浮黎仙域的法門,必定提前將其摧毀,而不是流傳出去。

正說話間,已經有性急的修士向著浮石飛去。數道遁光幾乎在同一時間落在了浮石上,緊接著哢擦一聲響,浮石破碎。在石上站穩的修士原本還想著觀察一番,然而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動作迅捷地向著第一塊浮石登去,動作慢的卻向著下方墜落。不過是距離地麵數丈高,沒有人在意墮落的修士。哪知道咚一聲巨響,那墜下的修士竟然摔得腦漿迸裂!不是蛻凡或者築基,而是真正修成金丹的人!在察覺到這點後,剩餘的人大驚失色。要是第一個人可說是他一時不慎失足,可接一連三的修士砸落,無一幸存。

那哪裡是幾丈高?分明是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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