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凝視著衛雲疏笑了起來,她抬起手指點了點衛雲疏的眉心,輕描淡寫道:“記住你自己的話吧,既然結不清,那將一切全部拋擲。”
衛雲疏:“……”諸世之我歸於一,思緒自然也無限延伸。桑缺的“再見”,桑不為的“拜彆”,衛雲疏的“前塵皆了”,似乎每一次都在斷。可這根本就是她做不到的事情。伸手握住了元初的手腕,指尖漸漸地收攏,她眨了眨眼說,“那你解開我身上的囚天鎖。”
元初神色不變,她的眼神幽暗了幾分,她問道:“是不是不管幾世劫身,你都隻能學會一件事情?”
衛雲疏問:“什麼?”
元初冷嗬了一聲,薄唇中擠出了四個字:“癡心妄想。”
衛雲疏愕然地看著元初,那白發身影終於與記憶中的人疊合了起來。如果在浮黎仙域,她沒有遭遇那些痛苦,會不會長成元初這般模樣?她慢慢地笑了起來,內心深處千百種情緒交集,最後都變成了一種歡喜。她伸出手將元初攬到了懷裡,輕輕地說:“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最熾烈的情身入世,留下了濃墨重彩的愛與恨。她其實有很多的遺憾,可她停不下來腳步,隻能往前走,隻能夠騙過自己,假裝沒有遺恨。
元初沒有回應衛雲疏的這句話,她輕聲道:“向前走吧。”驟然間化散的身影宛如流光點綴在衣擺間,衛雲疏懷中空空落落。良久之後,她才抬起手撫了撫眉心的金色的水滴痕,那是帝尊留在她身上的鎖。
是宿命要她們生死交纏。
衛雲疏是一個人走出赤海的。
跟過往的獨自轉身不同,她終於沒有那麼多的無可奈何了。
赤海邊的島上。
揚著螣蛇旗幟的龍舟還在,禦長風並沒有離開。衛雲疏心念微微一動,刻意將一縷氣機泄出。果然沒多久,禦長風大步地走了出來,將她迎入了舟中。先前匆匆見了一麵,可因著元初的存在,她們根本沒有談論太多的事情。
“螣蛇旗號能與赤海舟行相抗衡,道友是有了什麼奇遇嗎?”衛雲疏關切地詢問。
禦長風說:“無始宗的宗主是螣蛇修成,故而螣蛇一脈在天域中有很強的號召力與地位。我不願意說,便無人來盤問與我有關的事情。我一開始的打算是去藏魔窟中曆練賺取功數,提升自己的修為。但是後來我發現,我這血脈就算什麼都不做,都有人將大筆的修道資糧送過來。我查探了一番,在天域諸多勢力中,海上舟行最為自在,而且也能打聽一些錄功冊上沒有的消息,我便動了心思……”她沒將具體如何組建舟行的事情,而是將話鋒一轉,提起了無相天域的事情,“薄道友,你先前在無相學宗,對麼?”
衛雲疏聞言一點頭。
禦長風眼神閃了閃,輕聲說:“無相學宗裡有論道法會,其中甘淵一脈的弟子在傳‘修心道’以及斬魔修心法。學宗那邊不阻攔,是不是意味著日後無相學宗會變成新的‘甘淵’?”
衛雲疏說:“是個好消息。”思忖了片刻,她又問,“道友想前往無相學宗嗎?”
禦長風搖了搖頭,她一抬手落下了幾個陣盤,認真地凝望著衛雲疏說:“還有一事,應當讓薄道友知曉。”
衛雲疏:“?”
禦長風斟酌了片刻,說:“我領到了一枚來自無始宗的詔令,但其源頭並非是宗主,而是另一個人。”
“誰?”衛雲疏第一個念頭便是有同道混入了無始宗。
禦長風沒說話,手腕一翻露出了一枚閃爍著金芒的龍鱗來。
衛雲疏眼皮子一顫,腦海中立馬浮現了一個名字,脫口道:“是她?!”
“是的。”禦長風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龍鱗,她說,“所以我必須留在無始天域中!”她也翻看了許多關乎曆史的典籍,當初就是誤以為諸道能共存,才會將道法散去。可誰知道上清神域隻能有一種“天序”,一切不以“斬諸我”為根基的外道,都要被一一逐殺了。無相天域那邊有了一定的自由,但無始天域不一樣,必須小心行事。
“嗯。”衛雲疏頷首,她慎重道,“諸事小心。”天序已經生出了缺隙,如果這次不能夠成功,她不知道還要再等待多少年。萬載的時間於諸天大能而言是一眨眼,可就在這萬年中,生生死死無窮數,一切又顯得格外得漫長。
“我明白。”禦長風看了衛雲疏一眼,想起了一些在浮黎仙域的舊事。如今崩散的法身形成的虛空玄洞還庇護著浮黎仙域殘存的西洲之地。在那一場廝殺中,她們失去了很多的親朋故舊,失敗得很徹底。是時間衝刷下能夠慢慢地消去痕跡,可若是一開始就遺忘,那也隻不過將一切痛苦
都積壓在某個角落,等到爆發的那一日定然會一發不可收拾。她不知道衛雲疏要怎麼去接受那件事情。猶豫了好一陣兒,她說道,“薄道友,你千萬要保重。”
衛雲疏總覺得禦長風眼神中有其他的意味,她也沒有細想,與禦長風交流了一陣後,便離開了龍舟。她來到無始天域是為了取赤水之精,眼下目的達成了,她也該回無相天了。無相帝尊的化身不落紅塵,可無相道宮還在,它本身就坐落在虛實之間,想要見帝尊,還是很容易的。
無相道宮。
白太歲在看到元初的化影時,眉眼間浮現了些許的驚訝:“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元初道:“她已經識真我、辨本心了。”
白太歲:“……”她以為數百年,哦不對,是千萬年的糾葛要用漫長的時間來理清。帝尊驟然回道宮,不會是什麼都沒有解決吧?
元初又問:“黑太歲涅槃了嗎?”
白太歲:“在涅槃之火中煉了數年,應該找回自我了。”隻是她這蠢妹妹聒噪得很,她不想聽到耳畔每天都環繞著惱人的叫聲,便一直將她壓在了火中,不許她出來。
“你去無相學宗幫她,丹山和道宮這邊,讓黑太歲來鎮守。”
白太歲咬了咬下唇,說:“主人,我自己一個人顧得過來。”
元初微笑道:“可有的事情你做不出來。”
白太歲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引渡衛雲疏諸我為一是一回事;因過去種種生氣又是另一回事,讓她那嫉惡如仇的蠢妹妹來攔衛雲疏,是再合適不過了。應了一聲“是”後,白太歲便匆匆忙忙地退了下去。
涅槃之火熊熊燃燒,一團黑影在其中橫衝直撞。白太歲才將那上方的禁製一道道解開,便有一股勁風迎麵襲來,也虧得她閃爍得快,要不然被蠢妹妹砸那麼一下,一定會傷筋動骨。
“桑不為她該死!她在哪裡!我要殺了桑不為!”尖利的聲音夾雜著衝天的怒焰在四麵回蕩,儼然是已經補全了記憶,也跟著當初進入浮黎仙域的人一樣,見到了那斬向無相帝尊的一劍。
白太歲嫌棄地看了一眼蠢妹妹,一板一眼地吩咐:“主人讓你守住丹山以及道宮,不要讓閒雜人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