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內絲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魁梧女子。
原諒本體是個脆皮的巫辭聽到自己骨裂的聲音後隻能想到這句話。他迅速用所剩不多的血肉生機修複手臂,不留痕跡地把手抽出來,堅持體麵,故作無事。
“在下並不是德克斯托爾,”巫辭壓住自己喉嚨裡因剛才措不及防發出的抽氣聲,麵色不變,“不過,伊內絲,我的孩子,你不必因為他人的評價而憂慮。”
“是嗎?”伊內絲睜開眼睛,撐起自己的臉,仰著頭揶揄地似笑非笑,“那您又是以什麼身份對我說這句話呢?”
巫辭依然從容溫和,無時無刻不透露著他的好涵養,“隻是從客觀的角度。”
“所以,您是因為被玄靈所限製,所以奪了這具身體嗎?亦或者,您在謀劃其他的東西?”
“…伊內絲。”巫辭打斷她。
伊內絲像一隻小動物一樣拱進巫辭懷裡咯咯嬌笑,“好啦,您不是,但不管如何,假如有需要幫助的,我很樂意為您做些什麼。”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
“那您想要銀爵士的權柄嗎?我手上有一小部分哦…”
巫辭皺了皺眉,“什麼?”
“隻有一點碎片,”伊內絲用尖銳的指甲拆開她改造過的胸腔板塊,掀開仿真的皮膚和電路板,從被矽膠電線層層包裹的供能心臟裡掏出一枚[兵]。
她將這枚棋子放在巫辭手中,“祂和安魂夫人爭奪您靈魂時,以撒…不,是遊俠,遊俠按照您留下的信件指示趁亂幫我得到的。那權柄的碎片附加在這枚曾經可以調動十字軍的棋子上,皇室才能在那麼多年的世界的各種變化中存留至今,我才能活那麼久,並且在這個位置上,使得天際財團也不敢直接與我為敵。”
【你已得到高階位特殊物品:階級與愚昧、賭博的權柄.殘——[兵].其一】
【“得此者將為聖,永生,從棋局的規則中立於階級的高處,是以,人們屈從於愚昧的階級,將殺一切不義的智慧”——銀爵士】
【注:天道權柄帶有強大副作用,將會對特殊的靈魂產生苛求的欲望,汙染玄靈規則意識,染上人性,失去理智,請玩家謹慎獲取】
巫辭手中捏著這枚棋子,莫名覺得自己的靈魂很香。
這奇異的香味…在他的血管中湧流,藏在他的身體皮肉之下。
“放回去。”巫辭把自己的靈魂管理好,一語雙關,語氣嚴肅,“不要輕易把這東西給交他人。”
“我又不蠢!都那麼久了!您不會還以為我是個頭腦空空的蠢貨吧!”伊內絲不滿地抱怨,“一段時間不會出問題啦,拿走後我依靠權柄殘餘的力量至少還能維持半年。”
“…伊內絲。”
“彆否認我,德克斯托爾,我們都心知肚明,您並不像您表麵上那樣溫和有禮,您骨子裡太過於貪婪好鬥,您從不停止向世界索取,總是抓住所有機會,利用所有可利用的東西達成您的目的。
我看得到,在您死前,您總是仿佛沒有明天那樣筆耕不輟,您書寫那麼多指示我在各種情況下應該做什麼的信件,您為我們規劃好一切,不就正是等待著這一天嗎?”
伊內絲用雙手抓緊巫辭的手腕,勾起嘴唇幾乎是詠歎道,“彆否認了,我親愛的德克斯托爾,我能拿到這點權柄,難道不是您的原因嗎?”
她猜對了。
每當這種時候,巫辭總會感歎時間是一種奇妙的東西,無論多麼愚蠢的家夥,總會因為時間變長而理解或看出他當時自認為精妙的用意。
沒錯…所羅門第一周目結束後,巫辭早早的就想著,伊內絲作為掌權多年的太後,是如何從所羅門帝國時期活到現代的呢?
那麼多年,那時候還沒有現在這麼發達的科技,哪怕伊內絲修煉了《天饑經》不會老去,也會因為壽元的結束死亡。
乾朝時,修士本質上都還是人,人都是有壽元儘數的。那麼,所羅門時期也不多例外。
既然女巫沒有其他的特殊能力,那讓伊內絲活下來那麼多年的,除了那時候沒有的科技,就隻有玄靈的威能了。
巫辭早就猜測伊內絲會得到玄靈的權柄或是厚愛,當然,這也僅僅隻是一個猜測,可他提前為這個猜測放下了賭注,以防萬一。
所以他贏了。
伊內絲真的在後麵的機會中得到了權柄,並且十分樂意將權柄獻給他。
是“獻”,不是“送”。
瞧啊,一隻被馴化的羔羊,尊從於他的意,這聽起來真可笑,好像他是什麼降世的彌塞亞,權威的牧羊人。
如伊內絲所說,巫辭卑劣貪婪,虛偽不堪。
無可否認,人總是會向往特權,總是想在高處。
——而巫辭喜歡“獻”字。
噢,不必多言,他知道的,他知道的…哪怕他卑劣貪婪,虛偽不堪,可羔羊們喜歡他,他能有什麼辦法呢?叫那些羔羊背離他的照看、離他遠一些嗎?
任誰也知道那不可能,不是嗎?
如鎮山河所說,巫辭是個聖人。
一個聖人,又如何舍得驅趕靠上來的信徒,讓那些可憐的羔羊脫離他的照看,走向那些迷途的曲徑,走向那些無人管轄的曠野,走向那些危險而充滿罪孽的山穀,喝不到清瀝的泉水,吃不到春日的嫩草,被狼群損失了應該完全為他創造價值的身軀,去失去他給予的一切,讓其無法聽到他的福音與訓戒了?
於是巫辭聽到伊內絲理所應當地肯定:“請收下吧,德克斯托爾,請承認吧,德克斯托爾,您想要銀爵士的所有權柄?您在謀劃祂的位置?抑或是索求更多?”
他勾起了無奈的笑,“你可真是會叫我為難,我親愛的伊內絲。”
這樣的場麵,他要如何不笑呢?
一個天生、且久經係統訓練的賭徒,在這一場小小的遊戲中並未付出更多的籌碼,卻以小博大。
瞧啊,他又贏了。
要他說,銀爵士有關於賭博的權柄,天生就該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