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保護的人就在前方不遠處,偏偏自己距離她還有二十米!而這二十米的距離還在擴大、擴大、擴大!
林景暉強迫自己摁下心頭焦慮,隻專注在葉棠交給他的任務上。
前麵二號車廂距離林景暉更遠了。
因為負重不斷減輕,電力機車的出力大小卻未經調整。現在還被電力機車拖著跑的兩節車廂移動飛快。
本來T10次列車距離到達湖城大橋還剩至少五分鐘的時間,這會兒隻有不到兩分鐘了。
忍著腦子像是被人用手攪碾成碎豆花的痛感,褐膚少年抖著手向自己胸口的背心伸去。他的手剛要按下上麵一個按鈕,雲馳與他身上的背心就一起消失了。
——葉棠早在看到投影時就注意到了少年身上的背心。那件土黃色的背心與防彈背心的質料不同,從厚度上來看也不像是用於防彈。最重要的是,這件防彈背心裡麵隱約可見幾根電線。
這是自爆背心。
葉棠交給雲馳的任務,除了移動到三號車廂內把少年傳送過來,就是讓雲馳帶著這件自爆背心移動出去,將這件自爆背心處理掉。
轟!!!
雲馳消失的兩秒過後,T10次列車前方,明珠湖裡盛大地炸開了花。無數湖水被炸上天空,又化為暴雨散落下來。
渾身濕透的雲馳喘息著從明珠湖岸邊出現,腳一滑差點兒又栽進湖水裡。
揪住岸邊的野草,雲馳回頭去看。那隻剩兩節車廂的T10次列車與湖城大橋之間已經相當接近。
“陳sir、一鳴——”
雲馳還想移動,哪知腦仁忽然針-刺般疼痛起來。慘叫一聲,雲馳栽回泥草之中。他就像是一條被扔上岸已經有些時候的魚,奄奄一息,連掙紮的力氣都不剩,隻能小幅度地抽搐著。
雲馳的精神力已經見底了。
梁一鳴的精神力也接近枯竭。他的腦仁一陣一陣發疼,視野也時不時模糊一下。但他還有體力,因此並不懼怕少年。
在梁一鳴看來,被雲馳帶走的自爆背心是少年最後的殺-手鐧,他朝著少年就是一聲怒喝:“投降吧!”
少年默不作聲。他抬起手指,隔著虛空點向梁一鳴。一對黑色的眼珠就像是兩塊石頭,冰冷、堅硬,沒有絲毫屬於人的情緒。
葉棠往梁一鳴前麵閃身,她頭上的船形帽飄落下來。
鮮血噴出,葉棠的手臂上少了一塊布料,也少了一塊肉。被葉棠推到旁邊的梁一鳴先是臉色一白,跟著氣得雙眼發紅。他不管自己的精神力是不是所剩無幾,調動起精神力就想再用無意義的訊息塞爆少年的腦子一次。誰想,少年忽然不動了。
葉棠站在一片曠野裡,在她身旁跪著的是一對兄妹。
哥哥是那褐膚的少年,隻是他比現實中看起來更小幾歲。他的妹妹則更加幼小,小到四肢像畸形的竹竿,幾乎要撐不起水腫的腦袋。
但妹妹還是笑著,朝著哥哥一直笑。笑得仿佛他們不是身處人間地獄,而是在一處世外桃源。
對一無所有,記事起就再也找不到父母的哥哥來說,妹妹就是他活下去的理由,妹妹就是這世界上唯一的珍寶。
“這是你的能力嗎?”
少年的聲音出現在葉棠身後,他似乎已經明白自己被葉棠帶入了他的回憶之中。
“可你明明不是哨兵。”
葉棠笑了一下,沒有對少年作出攻擊的姿態。
都說人在死前會看到走馬燈,燈裡有著自己一生的經曆。這少年尚未死亡,腦海中卻已經浮現出走馬燈。葉棠正是抓住這點空檔,這才進入了這走馬燈裡。
少年瞥了一眼記憶中的妹妹,又看了一眼葉棠:“就算你讓我看這些也沒用。我不會和你們做交易的。”
“因為你妹妹還在那些派你來的人手上,你如果束手就擒,你妹妹會有危險?”
“……”
始終沒有情緒波動的少年在這一刻,露出了小小的破綻。
“原來如此。”
葉棠的笑容讓少年本沒有任何起伏的心頭湧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從你拿到那件自爆背心開始,你就知道那些人是送你……送你們來死的了。”
“但是你沒有拒絕。因為你要是拒絕了,你妹妹就可能有生命危險。而那些人承諾你隻要你完成任務……不,隻要你去執行這個任務,你妹妹的生活就能得到保障。”
柔和的口吻,柔軟的語調,葉棠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奇特的蠱惑。她就像是伊甸園裡那條蠱惑夏娃的蛇,鑽進少年的心裡,看遍了他掩藏起來的每一個角落,道出他的每一個念頭。
「我已經是殺人犯了。」
少年沒有張嘴,但明顯是屬於他的聲音在空中回響。
葉棠與少年周圍的景色一變,這次幼小的少年被帶到一個腦袋被麻袋套住的人身後。他身旁的大人們讓少年用他的能力、用“鑽孔”將這個外來者處死。
「肮臟的殺人犯,就該以死在肮臟的水溝裡做結局。」
「但愛麗絲,至少愛麗絲——」
他們是戰爭孤兒,是沒有名字的孤兒。妹妹想要個名字,所以他給她取了一個。
“愛麗絲”,夢遊仙境的女孩兒,在危機四伏的夢中不斷冒險,最後回到溫暖現實裡的女孩兒。
他將自己唯一記得的童話故事主角的-名字,給了妹妹。
“可惜你的願望不會實現。”
葉棠傾下-身來,在少年耳邊發出帶著聖母憐憫般的和善聲音。
“你自己不是也清楚,你妹妹不會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