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讓你如了意!”
江天環恨恨地瞪向去而複返的葉棠。
與江天環一起用過晚膳之後, 雲婧沒有再多耽擱江天環的時間門——她自己也忙著回去繼續研究她的機甲呢。於是葉棠與雲婧一起告辭,二人一路閒聊著,與拿著吃得乾乾淨淨的食盒的“宇文敬”離開了大殿。
然而不到半個時辰, 葉棠又來到了大殿裡,江天環似乎也對葉棠的拜訪早有預料。
“哎呀, 難不成殿下方才在阿婧麵前說的全是言不由衷的話麼?”
想起自己方才還在葉棠麵前與女兒一道哭哭笑笑的, 江天環神色略帶扭捏:“那倒不是……”
她輕咳一聲:“我——我還是挺感激你的……謝謝了!”
“不客氣。”
葉棠沒有多逗江天環的意思,她淺施一禮, 道:“我也要感激你明知我是有意為之,卻沒有因此就對阿婧戴上有色眼鏡。”
“……”
江天環啟唇,最後隻是歎息一聲。
葉棠和雲婧來得時機太湊巧了。她們碰巧沒撞上太子,沒瞧見太子朝著江天環發難, 而江天環又正處於被太子發難後心神不定、滿心悲傷的這種狀態裡。江天環不敢自誇人精,卻也不可能看不出葉棠是故意在太子令自己失望後, 帶雲婧來自己麵前有所表現的。
但在與雲婧說過話後, 江天環就明白了:掐算她心意、掌握著時機的人是葉棠,雲婧對葉棠的設計半分不知。那孩子單純隻是被葉棠領過來罷了。她的言行裡沒有專門用來討好她的水分, 她想要為國家、為皇室、為她這個母親做些什麼的心意不是假的。
如此情形之下, 她應當去怪雲婧與葉棠交好, 雲婧跟著葉棠來到自己麵前麼?她應當在雲婧的麵前說破葉棠想扶她上位的心機麼?
江天環權衡過,而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你是不是在得知太子找借口來見我、確定我會和太子起衝突後才帶著阿婧來見我、安慰我並不重要。”
露出個自嘲的苦笑,江天環道:“太子厭我貪權弄權, 哪怕今天不與我起衝突, 明天後天大後天……你總歸能等到他傷了我心的那天。”
“你總歸能等到, 我看透了他淺薄的那天。”
正所謂“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江天環為後四百年,她不能說自己已經練就了一雙不會被現象所擺布的眼睛,可她還沒愚蠢到把自己和太子的衝突錯誤歸因到紫瀅的身上。
紫瀅充其量不過是根導-火-索。
她之所以能挑唆太子對付母親, 縱然是因為她有一條寸不爛之舌,但更多的原因是在太子對母親早有不滿。紫瀅的那些離間門之言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可以趁機發作的“合理”借口。
倘若太子是個不想看到母親與自己心愛的人對立、有心化解婆媳問題的人,那麼無論是對母親還是對戀人,他都不會偏聽偏信,更不會上來拉偏架。
像太子這樣打從一開始就認定了江天環是惡人,上來就旗幟鮮明地站到了母親對立麵的……隻能說便是沒有紫瀅,太子身邊也會有紅瀅綠瀅。而不管是什麼瀅,總之這些女子都會與江天環站到對立麵。
因為太子就是這麼選擇的。
他認為“懂他”的,能把話“說到他心坎兒裡”的,最終一定是不喜江天環、有野心還有本事和江天環打對壘的女子。
畢竟太子麾下的能人異士也大抵如此。那些跟在太子身邊被太子重用的,超過九成都是明裡暗裡希望王後下台的。
紫瀅……江天環看得出來這是個聰明人。她甚至懷疑她的這位準兒媳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要拿她這個未來的婆母如何,她隻是為了出人頭地、為了有朝一日大權在握,所以在看穿太子的真心後,她在太子的耳邊不斷編織著太子想聽的話語。
太子屢屢為紫瀅的事情來找江天環麻煩,江天環卻沒有動手對付紫瀅這隻“狐狸精”便是因為她看明白了問題的本質,知道除掉紫瀅也沒用,自己真要針對紫瀅才真是把把柄罪證送彆人手裡。
而連看起來“最可惡”的紫瀅江天環都不恨,她又如何會惱葉棠“趁虛而入”,拐著彎兒地向她暗示可以用雲婧代替太子呢?
“阿婧想打造護城機甲的想法應當有你的推動吧?但如果她隻是想想,沒打算去做,任你再是煽風點火,她也不可能真的做出一些成果。”
就像太子的本質不會因為紫瀅而改變,雲婧的本質也不會因為葉棠站在了她的身後而改變。
讓江天環悲歎的,正是這一點。
“……就算你能說動我,又能如何呢?碧風國沒有女子為王的先例,帝姬們都被默認為沒有王位繼承權。那些世家、那些仙門,更是不會允許廢了太子改立阿婧為太女。”
江天環如何不知道雲婧比太子可貴?
太子的眼皮子太淺,光是他罵江天環貪權弄權的那幾句話就暴露了他才是權欲最盛、最貪權最渴權的那個人——他給江天環安上的最大的罪名,就是他眼中江天環做的最罪大惡極的事情。
那麼假設江天環不“貪權”,不“弄權”,這份權利現在該在誰的手裡呢?
對,沒錯,該在他這個太子的手裡。不……若是沒有江後這個王後,隻怕太子早已經即位,是新的風王了。
換而言之,江天環是太子即位的障礙,是太子得到王權的障礙。在太子的眼中,他母親最大的罪過,就是礙了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