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雲婧,她有一顆赤子之心,一種學者式的天真。如果將國家交給她,她一定會把國家當孩子那樣好好憐惜,而不是滿腦子權利地位。
隻是,這種對權利的鈍感、率性坦蕩的真誠也會成為雲婧作為施政者最大的缺陷。
“阿婧或許可以用機甲來守護這個國家,可她沒法從政-治層麵為這個國家爭取到更大的利益。”
“我孤注一擲將她立為太女,不光太子不會坐視不理,那些世家、那些仙門也會等著將她分食……!”
與其如此,還不如讓阿婧當個可以一輩子……至少在她活著的時候、能在她羽翼下自由鑽研自己喜歡東西的學者。
“如果阿婧是以風王女兒的身份被立為太女,那情況自然如你所說。太子不會善罷甘休,世家、仙門也會用正統性去質疑她、攻擊她、欺辱她。”
“不過——”
葉棠的語速不疾不徐,音調還是一如既往地悅耳。
然而,江天環心驚肉跳,不止呼吸、連脈搏都開始加速。
“殿下何必裝作不解的樣子呢?”
身姿優美,行至江天環麵前的葉棠如同步步生蓮的仙子。可被葉棠望進眸子深處的江天環卻感覺自己麵前的女人是魔女、是女妖,她在引誘著她走上一條每一步都會留下一個血腳印的修羅之路。
“您不是在我開口前就想到了嗎?能夠確保阿婧日後能登大位,又不會被質疑正統性的方法。”
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江天環差點兒沒撞到身後的窗戶上。
“可那是——!!”
“那是‘大逆不道’的?”
葉棠笑了起來,臉上明明白白寫著輕蔑:“殿下好歹也是來自現代。還是說因為在這個世界待了四百多年,您已經被這裡的‘傳統’洗-腦了?”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您還沒忘記課本兒上的這句話吧?這天下、這國家、這世界,本就不屬於哪個姓氏,哪種血統。”
夜色之中,葉棠和善地微笑:“權利的頂端,該是有能者居之。這是有能者的權利,也是義務。不把世界交到蠢人的手裡,這是有能者能為這個世界做到的,最偉大的貢獻。”
善人不能為了貫徹善就將世界留給惡人。
有能者更不該因為無能者人數更多,就向著無能者低頭。
人之所以製定規則是為了利用規則讓世界變得更好,而不是為了將規則當作祖宗來無腦膜拜,最後困守於規則之中。
“規則也有新陳代謝。僅僅是遵守陳舊的規則,而不去考慮這個規則是不是適應當下,這是一種怠惰。”
“你既然知道太子負擔不起這個國家的未來,你還把這個國家送到太子手上,那你就是對這個國家、對未來會出生在這個國家的人不負責任。”
江天環渾身發抖,身上一陣陣潮熱:“可要是我真那麼做了——!”
“你會被口誅筆伐?”
葉棠聳聳肩膀:“那又如何?難不成那些人還有言出法隨的力量,能把你罵到暴斃?”
貼近到江天環麵前,葉棠的麵孔放大在江天環的眼中。
“殿下呀,對你來說,這個國家的發展,未來會出生在這個國家的許許多多的人的命運,在你心中還沒有幾句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閒言碎語來得重麼?”
這一刻,江天環似乎聽到自己腦海裡“轟”的一聲。
她低下頭去。
“還會出問題的。即便我解決了阿婧正統性的問題,日後也一定會有人翻舊賬。我不能——”
葉棠一笑,白皙的手指指向倒影出人影的窗戶:“那你為什麼會是這種表情呢?”
“……什麼?”
江天環愕然,她旋即從旁邊的窗戶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裡的她眼中精光爆射,彆說沒有分毫的恐懼掙紮了,甚至帶著一種迫不及待地躍躍欲試。
葉棠不相信在自己開口之前,江天環從來沒有產生過這樣的心思。遺憾的是,江天環的正義觀、道德心與罪惡感將她緊緊地綁住,讓她被困在了原地。
現在她所做的,不過是讓江天環正視真正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