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2)

趙府在邯鄲城算是沒落舊貴族,表麵保持著體麵,實則是那些新貴最瞧不起的一類。

屈幸也不是沒想過自己進來趙府教書,但他以為小公子還得多磨兩日,兩人慢慢地找機會,沒想到這才第二日機會就找上了門。

在得知自己孫子被人打了之後,饒是脾氣再好,屈幸依然忍不住皺了眉頭。

“此事是府中小子不懂事,待他受罰之後,我定然讓他親自去給阿鳴賠不是。”

趙衛都如此說了,屈幸斷沒有隨意得罪人的道理,客氣道:“孩子之間打打鬨鬨實在正常,趙家主不必介懷。”

兩人又客氣兩句,老爺子才說出自己今日的目的,“我聽政兒說先生一直在教他課業,卻因他來了趙府便暫時停課,這實可不必,他年紀尚小正是啟蒙之時,不知先生能否繼續在府中為他傳授課業?”

小嬴政看不出其中彎繞,屈幸可是比他多活了幾十年,這時也察覺到趙衛彆有目的,問道:“不知趙家主是需要老夫做什麼,老夫怎好隨意進府叨擾。”

“說什麼叨擾,先生大才,為孩子啟蒙本是埋沒,但我那小外孫尚且聰慧得先生青眼,想必先生也不想他止步不前。”趙衛笑道,“隻是希望先生能夠在教導政兒時帶上趙家這些孩子們一起,不知先生可願?”

屈幸心道果然。

但他也斷沒有拒絕的道理,他若真做了這趙府後輩的先生,這府中人便不敢再欺負小公子,倒也算是件好事。

他教一個是教,教一群也是教,而且這不正是小公子的目的嗎?

如孔子一般,桃李滿天下。

他假裝驚訝,說道:“家主意思是說在趙家辦個家學?”

“家學也談不上。”見他並不排斥,老爺子欣喜,但語氣中仍舊帶著謙遜,“隻是帶著他們開拓眼界罷了。”

屈幸也笑,“既是要教,老夫自然是要認真教的,不瞞趙家主,老夫一直以來都想開一個私塾,若是趙家主願意,或可向外也招些學子,讓孩子們能結交一些人,也是件好事。”

老爺子一驚,他還從未想過這條路,趙家沒落,他不是不著急,可這趙家已無爵位,後輩又十分平庸,他們實在沒有辦法。

若是能借著此事結交新貴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僅筆墨紙硯一事,便可讓那些人趨之若鶩,沒想到這人這麼好說話。

“先生大義,老夫自是鼎力支持!”屈幸頷首,客氣說:“那便請趙家主費心了。”

兩人隨即將事情大致討論了一下,無非是學堂建在何處,招收多少學生,要從哪裡招學生此類,隻是一時間也並不能完全安排妥當,兩人又提先回去思考一番再做打算。

如此之後,屈幸才得以去看望小公子。

而此時,小嬴政還在屋中看著屈鳴上藥,藥還是李牧送來的,如若不然此時屈鳴就隻有白白受著了。

小嬴政開始反思,坐在一旁,晃著小腿反思今日之事。

自己雖然覺得自己沒錯,但那隻是於自己而言,下次他得更加小心,因為他不是一個人,他不能完全不顧旁人隻顧自己。

真心對自己的幫手才能得到幫手的忠心。

盒中那人說過的,不管對誰,都是相互的。

他想得認真,連屈幸進屋都沒發覺。

“阿翁。”

聽到屈鳴的聲音,小嬴政這才回過神來。

“先生。”他奔過去,竟是比屈鳴還要激動些。

“小公子。”屈幸微微頷首,並沒有表現出對小公子特彆的謙卑,日後這應當會成為他們二人之間最正常的相處模式。

“可有傷到何處?”屈幸自然還是擔心自己孫子的身體的,有些擔心地問道。

屈鳴搖了搖頭。

“日後這樣的事或許不會少見,你二人還是當有武藝傍身才是。”

屈幸是個讀書人,遇事他更喜歡用文人的方法解決問題,不屑於與人動武,但是活了這麼多年,他怎會不明白,這世上不是隻有讀書人。

碰到讀書人可以用讀書人的方法解決,碰上武力不會武那就隻能是吃虧的。

總要先護住自己的命方能做好其他。

是以迎上自己孫子驚訝的表情時,他很認真地說:“我看看能不能為你們尋一位師傅來,就與我一同授課,倒會比較名正言順。”

小嬴政眼睛一亮,拉了拉屈幸,說:“先生,我有一人選或可一試。”

屈幸疑惑,小公子去何處有的這麼個人選?

原來,當年長平之戰中,秦趙連連大戰,趙國勢微,於是趙國大將廉頗便固守不戰,這時秦國便派人使用離間計,讓趙王以為廉頗有異心,遂用趙奢之子趙括換掉了廉頗,這個趙括空有一套行軍打仗之道卻無經驗,最後導致趙國慘敗於秦國。

現如今,廉頗正在家中閒居呢。

屈幸怎麼也想不到小公子居然知道這麼多,驚奇不已。

“小公子是如何得知此事是秦國之計的?”屈幸問。

小小嬴政當然是晚間在方盒之中得知,但是顯然不能跟先生說實話,於是他便道:“當然是父親悄悄告訴我的,先生可不能跟旁人說了去。”

“這也正是老夫想說的,這些話,你二人切莫在外人麵前胡說。”雖說這在軍中大抵不是什麼秘密,可到底沒有傳揚出來,即便如今秦趙交惡,但這樣的話從秦國小公子口中說出,那到底是不同的。

屈幸驚訝於小公子的見識,也很驚訝嬴異人居然會跟小公子說這麼多,心中暗道果然小公子如今的早慧不是沒有理由的,還是得教得好啊,當下便更堅定了自己要更加賣力的決心。

“嗯,我隻與先生說了此事。”如果不是聽說那廉頗很厲害,最後又是那麼個悲慘的結局,小嬴政其實連先生也不想多說的,看先生的表情他就知道,先生一定是又多想了。

“隻是先生,秦國這樣做是不是太奸詐了,不光明磊落呀。”小嬴政怎麼想怎麼覺得秦國這招數好壞。

屈幸歎息一聲,他雖不想讓小公子學這些,但小公子日後是要做大事之人,這些是他必須要承受的,“小公子,這才是真正的為君之道帶兵之道,戰場之上兵不厭詐,若你對敵人仁慈,那隻會害了你自己。”

“就是對自己殘忍?”小嬴政問。

“沒錯,也可如此說。”

小小嬴政點了點頭,果然戰場之上都是要拚個你死我活的呀,原來生活在這個世間是要這樣的,那他也要奸詐一點,可不能對自己殘忍。

見他擰眉深思,屈幸心中湧現不好的預感,不知道這小公子現在在想些什麼。

他想了一下說:“但小公子是可以改變如此境況的。”

“嗯?改變?”小嬴政很驚訝,這還能改變嗎?

“當然,若是小公子能成就大業,那小公子便可使這九州大地再無戰爭,無戰自沒有兵詐之說。”

“無戰……”兩個小家夥都在思考屈幸說的話,嬴政愣愣地問道,“原來這戰爭是還可以沒有的嗎?”

屈幸點頭,沒有告訴孩子這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甚至比他做那天下共主的心願更難達成,但是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他也希望小公子可以一試,自己也當儘力輔佐。

“小公子不是說要做那個可以事事都自己做主的人?這事自然也可以。”

“嗯。”小小嬴政堅定點頭,他一定要做那個可以事事自己做主的人,他一定可以噠!

屈幸想,孩子總是最好哄的,但也是最純粹的,希望小公子能把這條路走下去,切莫辜負了這天份吧。

“小公子說的那人,老夫會去試試看,不過老夫並不一定能請得來,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合適人選。”那人是武將,往日也不曾結識,而自己縱然有了點名聲,可那些筆墨紙硯於那武將而言,隻怕是沒什麼用。

更何況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在為秦國做事,他多半也是不會來,屈幸糾結。

“我跟先生一同去請。”小嬴政道。

他知道此事不簡單,他還是得用那個人的法子。

“啊?”屈幸驚訝,“小公子打算如何請,小公子不能出府,此時出府對於小公子而言實在太危險了。”

“這危險算得了什麼,先生我們喬裝打扮出去就好了,我就扮成阿鳴。”

小嬴政迫切想要完成自己的心願。

邯鄲之戰已經爆發,他無法挽救秦軍二十萬人的性命,他隻能希望不會再有下一個犧牲二十萬人的事情發生,而此時正是他籌備之時。

“小公子可是忘了上次和那丫頭偷跑出府的事情了?公子難道未曾囑咐小公子嗎?”

此話一出,小嬴政僵住,突然也明白了父親當日為何那般生氣。

原來,父親是關心政兒的。

可是人人都能遇到危險,怎的他就要在這趙府中躲起來呢?

小嬴政站起身來,衝著屈幸行了一個大禮,隨即說道:“先生,請先生幫我,這事情非得我去不可。”

屈幸無奈,這事情他不可能答應,如今還有什麼比小公子的性命更加重要的事情?

誰知就聽嬴政說道:“除了我沒有人能辦到此事,先生,這事情我是考慮過的,如今秦趙之戰未歇,所有人都在關注著城外,我們隻要小心一些並不一定會叫人發現,而且廉頗乃趙將,如今雖說是受了點委屈,但想來也不會給秦國人好臉色,先生即便將他誆了來,他想必也不願教我,說不定還會責怪先生欺瞞,還不如我一早過去將事情說清楚。”

“你既知你二人各自的身份,這事情就不可能成。”屈幸已經無暇去想小公子所說的這些話是哪裡習得,他隻覺得此事是異想天開,是根本就不可能實現的,小公子這一去,難道那人還會看小公子聰慧就答應小公子的請求嗎?隻怕到時候會殺了小公子泄憤。

哪曾想到,小公子今日的倔勁又上來了,他說:“我要試試。”

屈幸盯了他半晌,歎息道:“小公子,我問你,若是又像上次,誰替你擔了今日之過?”

小嬴政知道他說的是上次仲薑被罰之事,可是……明明方盒中那人就成功了的呀。

偏偏先生這話他卻沒辦法反駁,難道自己真不能去嗎?

眼看著嬴政的頭埋下去,屈幸心中也不好受,他如今當然也知道了小公子的野心,可小公子還是太小,哪裡見過這世間的險惡?

然,屈幸也不願就這樣讓小公子留下遺憾,他本想悄悄地將此事揭過,自己再去尋合適人選,既然小公子那麼看好那人,那他願意幫忙冒這個險。

“就讓老夫幫小公子走這一趟,明日老夫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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