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代王見麵,真有點兒難兄見難弟的意思。
代王這幾天的日子一點兒都不比皇帝好過,可以說是日日煎熬,隻因他終於覺察到了裴金玉的目的。
這是一個很難調和的難題,也是他一直都不敢去想,更不敢麵對的。
如今已經擺在了眼前,還是迫在眉睫要解決的事情。
可是不止裴金玉,連代王都沒有正麵提起。
代王猜測她的心理,可能是完全不屑的,她要做什麼,沒有那個義務要跟他說明。
而代王自己不願意提起的原因,則是遲遲下不了決心。
就如上一世差不多,一麵是家族,一麵是愛情。
代王跟著裴七裡一起去見皇帝。
皇帝還笑著對他道了一句:“鏨弟,來坐這裡。”
笑的卻很是牽強,20多歲的臉上,並沒有年輕人該有的朝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頹廢之氣。
代王的記憶裡,跟皇帝還是有些感情的,不論是前世作為林青巒的時候,還是這一世作為林鏨。
畢竟林淺之是林家的第一個孩子,他還是林青巒之時,就給予過不少的關注。
後來他變成林鏨,林淺之對他的照顧,他不說銘記在心,也並沒有忘記。
代王按照規矩給皇帝行了禮,然後木訥著表情,坐在了皇帝指定的位置之上。
皇帝同他也沒什麼事情好說,潛意識裡還認為他是個沒多大用處的傻弟弟,遂取笑道:“你長住武陵長公主府裡,代王的府邸就不要了嘛!”
代王道:“要是要的,萬一長公主哪天住膩了這裡,還能去那裡換一換心情。”
皇帝大笑,說他是個沒羞沒臊的。
就是這個時候,裴金玉回了府裡,聽人說了皇帝微服到這裡的事情。裴金玉知道,皇帝此時出現在這裡,無非是想請她爹出山。
這山是要出的,兵權還要全部握在手中。
隻是如今的局勢還不甚明了。
如今劉通的那一萬人馬就駐紮在邯鄲,在等著皇帝下令。
先帝還在世的時候,因著那種覺得虧欠了趙王的心理,將他的封地一增再增。導致了如今趙王的封地是自晉陽以北到與北國交接的一大片土地,相當於兩個王爺的封地。
探子傳來了他征兵的消息,征的是十四歲到六十歲之間的男子,晉陽以北雖說地廣人稀少,但矯勇善戰的很多呢。
還有探子說代郡和雲中郡已經和趙王取得了聯係,趙王也已經派人和北國的人接洽。
裴金玉放趙王出洛陽城此舉看似在放虎歸山,可趙王若是不回到封地,又怎能看清,誰是誰的人哩!
就好比高家那顆毒瘤,危險一來臨,就選擇了隱藏,到了決戰時機,那就是一把會捅進背後的尖刀。成敗或許就在此一舉。
裴金玉沉吟了片刻,沒有去見皇帝,而是去了裴天舒的房裡。
她不管趙王闖出洛陽城的事情,不和代王表明不要緊,卻是要和她爹好好地說一說了。
大宏這場亂局,不是殺了趙王一個就能解決的。
關於這一點,裴天舒自然心知肚明,這是長年積累攢下來的內因。
林家延衛製,衛家的規則本就是漏洞百出的。
與其說這是一場內亂,不如說是對各種不合理製度的抨擊。
如今的社會狀態,就算是一個明君將軍權集中掌握在手裡,也不過是將爆發危機的時間往後推遲個幾年,更何況林峻遊乃至林淺之,並不算什麼心中有度的明君呢。
裴天舒不見皇帝的原因,一方麵是做戲得做全套了,另一方麵就是因著他自己內心的糾結。
生於亂世,身不由己,裴天舒忽然覺得他想推林樅上台的想法有多麼的幼稚和任性。
正好趕上他女兒來說明。
裴天舒頓覺心中愧疚不已,好歹他也是爹啊,怎麼能讓女兒操心這些事情。
趙王起事時間倉促,起事前的討伐書都已經發了,可兵馬糧草還不齊,倒不如抓緊了時機將高家這顆毒瘤挖出來要緊。緊要之時,當施雷霆手段。
裴金玉完全同意啊,還得將虎賁營掌握在裴家的手裡。
於是,就在皇帝和代王胡亂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正要離開長公主府之時,裴天舒裹了兩層棉衣,拄著根棍出現了。
皇帝一看見他的身影,差點兒哭了好嘛!實在是激動的不輕。
裴天舒要給他行禮,他比裴天舒的動作還要快哩,趕緊扶起來說:“忠義王身體不適,就不要跟朕行這些虛禮了。”
然後又將裴天舒仔細端詳,道了一句:“忠義王瘦了,忠義王為朕受的苦楚,朕銘記在心。”
這話說的裴天舒差點兒老臉一紅,這段時間整日吃吃睡睡,啥也不乾的,他照著銅鏡看自己,那是又白又胖的。
所以,來之前,特地抹了點兒裴小七做的易容膏,這才讓臉色看起來是又黑又黃的。
幸好,裴天舒是個臉皮比較厚的,假裝咳嗽一聲,就將不好意思掩飾了過去。
他也不準備跟皇帝繞彎子,直接道:“皇上,趙王的事情很要緊,但趙王餘孽不除,更讓人無比擔心。”鏟除高家,他還是想借助皇帝的權力,也順便考驗一下皇帝對他是什麼樣的心。
皇帝覺得他說的有理:“祁家的餘孽已經關於了大牢,什麼時候問斬都可以。”
裴天舒道:“那些才是無關緊要的小蝦米,臣擔心的並不是那些人。”
皇帝:“哦?忠義王的意思是朝中還有趙王的餘孽不成?”
皇帝並不是個傻的,見裴天舒望著他不語,想了想又道:“忠義王說的難道是高禦史和其侄。”
裴天舒點頭。
皇帝道:“是不是忠義王有所誤會,他二人已經向朕負荊請罪,申明了他二人不過是差點兒受趙王蒙蔽,並非是趙王的同謀……”
裴天舒哼笑一聲曰:“皇上確定?”
皇帝想了想目前的局勢,又想了想朝中的各路人馬,道了一句:“忠義王,此時應當以大局為重。”
不止裴天舒,連代王都在心裡歎息了一聲,皇帝個傻子再一次地放走了轉機。
裴天舒對林家一個兩個的笨蛋,真是失望之極,也不勸了,直接說了一句:“還是皇上豁達呢!”
皇帝道:“那晉陽那裡……”
裴天舒沉吟片刻:“讓林樅帶兵增援劉通吧。”
皇帝本想讓林樅坐鎮洛陽的,好歹他也姓林,遂道:“不如派……”派誰呢?皇帝想了又想,居然無人可用了,臉色鬱鬱,長歎了一口氣。
裴天舒道:“不如這樣,皇帝要是信的過那幾個小子,不如派他們去增援。”
哪幾個小子?答案不言而喻。
武陵七子當中,三個是裴家的,兩個是劉家的,一個是個大夫,還有就是代王了。
代王現在姓林還是姓裴……
瞧他妻奴那樣,皇帝可不敢肯定。
是以,皇帝沉吟了好半晌才道:“明日朝議?”
朝議就朝議。哼,這是隻想讓他乾活,又不給決定權的節奏。
裴天舒對皇帝徹底死心,連讓他做個傀儡皇帝的心都死的透透的了,沒有太多的表示,故意晃了幾□體,看似想暈。
皇帝是個有眼色的,安撫了裴天舒幾句,就趕忙找了個借口回宮了。
皇帝前腳才走,後腳裴天舒就精神振奮了,彎著的背一下子挺的很直。
代王捂了捂眼睛表示,這變化之快簡直不忍直視。
裴天舒抖掉了多餘的那層棉衣,對趙王道了一句:“跟我來。”
這就邁步走了出去。
裴天舒領著代王去了書房,裴金玉早就等在了那裡。
代王看見裴金玉明顯一愣,因為驚喜,還因為……怎麼說呢,不好麵對啊。
裴金玉看見代王也是明顯一愣,這是摸不清她爹要做什麼哩。感覺她爹完全把代王當做了自己人,有木有!
她爹是腦抽了,腦抽了,還是腦抽了呢?
裴天舒接收到了裴金玉埋怨的小眼神,道:“明人麵前不做暗事。”
好吧,能把壞事做的這麼理直氣壯的也就隻有她爹了。
就聽裴天舒很鄭重地對代王道:“計劃有變。”
代王點頭如搗蒜,然後仰著一張苦哈哈的臉。其實裴天舒不說,他也知道的。
以她的個性……總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