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裴箏領著祁沐風到處亂走的時候,裴金玉正立在他們起初到晉陽租憑的那個小院子裡看風。
興致著實不錯,因為將才解決了一件大事情。
晉陽的風是帶著哨子的,不管吹向哪裡都帶著尖銳的哨音,總給人一種可以看到它的錯覺。
這就和代王給裴金玉的感覺是一樣的,代王不停地叫嚷著“我的心就在這裡”,裴金玉也仿似可以看見,卻又感覺不可能這麼容易。
要知道前一世他隻要了衛單一人的性命,不過是因著她其他的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老早就被衛單乾掉了,倒是為他省了力氣。
而這一世,她可是有爹有娘,還有兩個好弟弟。更有林樅、裴小七這些她在乎的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表現的越好,她就越是心生恐懼。
至於和他再續前緣的事情,上一世的種種過往或者是因著痛苦的厲害,才會如此刻骨銘心。說不愛他,心裡清清楚楚地記著愛他時的心境,那種甜蜜是再過一百年都忘不了的。說愛他,那就更有意思了,那幾年的痛苦莫說現在,就是這一世到死她都無法釋懷的。
代王對於裴金玉來說,真的是一個特彆的存在,愛有多深,痛就有多深。連裴金玉自己都倍感意外,昨日他叫她“阿嫵”,她居然能表現的那麼淡定。
上一世從他假死,她設想過無數次再一次聽見他如此叫自己,不是欣喜的淚崩,就是痛苦的流淚。
可昨日就在他叫第一句“阿嫵”的時候,她還特地回憶了一下過往,可眼淚就像是被鎖了起來,費儘了萬般氣力,都無法越獄。
裴金玉便知道自己真的做到了,衛嫵的身份徹底成了回憶,而對他的種種心緒自然而然就成了回憶的一部分。
作為人,不可能活在虛幻的回憶裡。
她不想聽他怎麼說,隻看他怎麼做,且不單單是一兩件事情,就覺得他可以相信那麼簡單。換言之,或許代王將一輩子活在考驗裡。
是以,剛剛出門之時,她同他說了一句:“我爹說過夫妻就是合作關係,咱們有共同的利益,就可以做一對和諧的好夫妻。但,若有一天,你侵犯到了我的利益,就彆怪我無情無義了。”
哪怕代王覺得她說的不是人話,也不要緊。
她隻覺得如此的安排她和代王的關係,她很輕鬆,沒有愛恨糾纏,沒有心理負擔。咱們都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大家都理智一些,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就是因著裴金玉將代王氣了個絕倒,本來代王準備護著她出門的,實在是承受不了這個酸爽滋味,決定冷靜冷靜,遂放棄了這個可以獨處的機會,轉而將重陽和元宵,給了她當護衛。
重陽不像除夕是個話多的,元宵壓根就不能說話,裴金玉落了個清淨。又如願整理好了她和代王的關係,可以靜下心來想洛陽的事情。
弑君造反,她可不想讓她爹背上這樣的罪名。
不是虛偽,真讓她爹做,她爹也不一定能夠做的出來。據她觀察,她爹對皇帝比對趙王要好上不少的。
再者,好比林家造反,肯定不是臨時起的反意,他們深藏了反心,一直在等著順應民心的時機。
誰不想要個好名聲呢!
同林家相比,裴家需要的並不是造反這一時的順應民心,要一直為民造福,不斷贏取人心,才能將皇位坐的更長,走的更遠。
這就要比林家還費心力去布局。
真正的智者可以以一推十,偏偏她並不是很擅長這些事情。
她不過是學代王在反複的揣摩人心。
第一個對象就是祁沐風。
裴金玉覺得自己應該是很了解祁沐風的,說他是另一個裴天恒一點兒都不誇張。她一直在想,若是裴天恒經曆了祁沐風所曆經的這一切,他此刻的心情是不是臨近了爆發點?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祁沐風絕對不是個兔子好嘛!
她在洛陽城中沉寂了這些日子,可不就是一直在等著類似於今日這樣的時機,埋下個釘子,總會派上用場的。
至於一舉功成,裴金玉從沒有想過這樣的好事情。家族、姓氏,是連她和代王都無法輕易擺脫掉的束縛,她想彆人一定也是很難做出抉擇的。
裴金玉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想事情,裴箏那兒就是滿晉陽的轉悠著,玩的正興起。
他帶著祁沐風轉了小半個晉陽城,眼看就要宵禁了好嘛!祁沐風徹底崩潰了,轉來轉去的到底是幾個意思?
祁沐風停了下來,裴箏的後腦勺就好似長了眼睛,他也停了下來,還在路邊的包子店,買了幾個包子。
稍微停歇了片刻,裴箏又向前走。
祁沐風心道,尼瑪,老子要再跟著你就不姓祁。
事實證明,他還真的成了不姓祁的。
不跟了吧,覺得已經走了那麼遠的路程,這時候放棄,太傻了。好吧,老子就再跟你走一段,看看你到底在弄什麼鬼事情。
一段,一段,又一段。
眼看再走一條街就是祁府了,裴箏一拐彎,進了一個巷子,還是個死的。
祁沐風樂壞了,將裴箏堵在了巷子裡,一手扶著酸疼的腰,哈哈一笑道:“你倒是接著走啊!”
裴箏衝他一笑,一閃身不見了。
祁沐風快走幾步,到了裴箏停駐過的地方一看……原來有個小門啊,天太黑,他一時沒有看清,特麼的還以為自己見了鬼哩。要真是被鬼領著走了這麼一大段距離,想想就不寒而栗,他可還沒活夠啊。
祁沐風伸手推開了門,深一腳淺一腳地下了台階,向著屋中的微弱燈火走去。
一進屋,就瞧見了坐在燈下的裴金玉。
祁沐風悶哼了一聲,發泄著自己的不滿,道:“原來長公主也會裝神弄鬼嚇唬人。”
裴金玉道:“哦?原來祁三叔是這樣認為的,本宮還以為本宮本身就是很嚇人的。”
祁沐風笑了一下,也不用她招呼,自己坐了下來,道:“或許在洛陽,長公主是很嚇人的。可如今是在晉陽,長公主的威名可還沒有傳播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