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來啊,利用啊!(1 / 2)

“讓人進來”,沈致抬手示意,寬大的袖袍微弱地拂了下,袖口上波光粼粼的暗紋流動著鑽進了鐘文彥的眼眸。

鐘文彥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麼,倉惶地偏開頭。

地麵傳來震動,自從眼盲後,耳朵就愈加敏銳,沈致甚至可以聽出,不同的腳步聲。

就好比其中有個人,步子穩重而落腳輕,飄然速疾,像是猛獸獵食前放鬆獵物警惕的狡猾招數。

沈致指腹摩挲著暖爐外殼繁複的花紋,等著他們慢慢逼近。

“臣弟見過皇兄”,沈昭珩麵容溫謙,對眼疾的太子行禮也沒有任何不恭敬,行由舉止皆是皇家氣度。

沈致未出聲,靜靜等著另一個人,那個步子如獸的蕭將軍。

“卑職見過太子殿下”,跟沈致想象的相反,蕭朗聲音是清越的,如同潺潺溪流叮咚作響。

隻不過嗓子像是長久未開口,字字吐露地極為緩慢,咬詞卻清晰,仿佛拿著鑿子在石碑刻印,有些怪異。

沈致忘了,馳騁沙場戰無不勝的蕭將軍今年才十九呢。

要是脫口的是滄桑的中年音才讓人奇怪。

沈致偏頭狀似詢問,“元寶,覲見太子該行什麼禮來著?孤好久不見大臣,竟是有些忘了。”

沈致身後的小太監連忙道:“回殿下話,臣子覲見大臣該行叩拜禮。”

沈致“唔”了聲,恍然大悟般:“是要叩頭啊。”

“回殿下話,是要叩頭”,元寶忙不迭道。

沈致轉過頭,眼睛被綢緞蒙上,漫不經心流露出的威儀也叫人不敢小覷。

沈昭珩下意識心頭一緊,兄弟間親近尋常拜訪作揖並沒有什麼,而最近沈致受傷陰晴不定,若是他非要細究,今天這禮可是有失分寸。

沈昭珩瞥了眼下方叩首的蕭朗,黑色素袍,優越的肩背伏地拉出挺直的平線,即便是跪著,那股血腥氣也未消散半分,氣勢煞人。

拉攏臣子是沈昭珩一直在做的事,但是朝中所有人都沒有眼前俯首的蕭朗更值得拉攏,手握十萬大軍的少年將軍,可保蒼國三十年安穩無虞。

沈昭珩掩去思慮,撩起下袍,跪一跪可以襯托太子不悌不仁衝蕭朗示弱,沈昭珩很容易就能分清其中利弊,做出該有的選擇。

“那蕭將軍叩首了嗎?”沈致故作苦惱,“元寶,你看到了嗎?”

簡簡單單的反問就把沈昭珩定在原地,沈昭珩動作自然地鬆開拉住下袍的手,想對蕭朗施壓,他這個太子哥哥眼盲後心也盲了,愚不可及。

元寶胖嘟嘟的臉透露喜慶,聽到問話皺緊了豆蟲似的的眉毛,搖搖頭,“奴才等著鐘大人為殿下暖腳,太過憂心殿下身體,一時未曾注意到蕭將軍。”

言下之意,就是否認蕭朗行禮的事。

若說沈致是作惡的虎,那元寶絕對是幫凶的倀鬼。

元寶挺起圓滾滾的肚子,手中拂塵一掃,聲音歉疚神情卻囂張,不容拒絕道:“煩請

蕭將軍再行禮,以表對殿下的敬重,這次務必讓殿下看到蕭將軍的誠意。”

沈致對元寶狗仗人勢的態度,十分滿意,他不需要有心思的人,他隻要聽話的狗。

沈致耳邊傳來悶重的響聲,是蕭朗雙膝再次磕在石板的聲音,繼而是一聲清脆的音量,是蕭朗頭砸地的聲音。

“卑職見過太子殿下。”

低頭的鐘文彥視線中,隻有沈致白靴,沾染些泥濘還是那樣乾淨,他後知後覺,讓眼盲太子能夠看到的誠意,是蕭將軍叩頭的響聲。

太子討厭蕭朗,比起恬不知恥過來請求太子自廢的自己,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果不其然,元寶耀武揚威的聲音再次響起,“蕭將軍的誠意便隻有這些嗎?太子殿下可是聽不到呢。”

沈致手指被暖爐熏得熱切了些,閉口不言的姿態佐證了元寶的話。

蕭朗沒有猶疑,一下一下,一次一次。

“卑職見過太子殿下。”

“卑職見過太子殿下。”

“卑職見過太子殿下。”

“卑職見過太子殿下。”

整整六次不多不少,叩在沈致腳邊,沒有任何怨言。

真是條好狗,可惜是沈昭珩的。

沈昭珩終於看不下去,撩起下袍跪拜,“臣弟請求太子殿下開恩,蕭將軍從戰場回來傷勢未愈便指給皇兄做護衛,實在是不宜劇烈運動。”

磋磨被說成劇烈運動,沈昭珩不愧是最被看重的皇子,說話做事滴水不漏,周全萬分。

沈致聲音透露絲不悅,分辨道:“五皇弟是誤會孤了,孤這是看重蕭將軍才這般。”

“想來是五皇弟今日眼神也不好,沒發覺孤腳下跪著是何方人物”,沈致不冷不淡地刺了一句。

突然被指名的鐘文彥,轉身向沈昭珩行禮,“微臣鐘文彥見過五皇子。”

鐘文彥簪纓世家鐘家,鐘國公的嫡親孫子,為人剛正不阿、心高氣傲哪個皇子的麵子也不曾給過,這就是世家貴族的底氣。

沈昭珩不解其意,心裡卻有了不好的預想,太子眼盲後性情詭譎,就連他也要收斂鋒芒,否則被這瘋子咬上一口,便是掉肉的鮮血淋漓。

“鐘大人可是父皇新提拔的言官,前途似錦”,沈致讚了句,一時讓鐘文彥生出受寵若驚之感,下一秒卻話鋒急轉,“若是他狀告蕭將軍不敬太子,那才是害了蕭將軍,五皇弟知道的,這些言官最是多嘴多舌。”

鐘文彥臉由紅轉白,再是讀聖賢書不通人情,也能聽出太子指桑罵槐的含意。

鐘文彥不知作何反應,這次赤裸裸的羞辱反倒沒有太子讓他暖乾鞋襪更加使他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