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1 / 2)

出國旅遊一趟,居然能順便找到離家多年的妹妹,這讓郭美鳳感覺很不真實。

因此,她在接下來的幾天裡,總在希思集團的展台前轉悠。

像前些天考察狄思慧的工作單位一般,參觀美雲的工作環境。

“媽,您彆在我小姨這邊打轉了,多影響人家工作啊!”狄思科摟上郭美鳳的肩膀說,“您要是想轉悠,就去我們那邊,幫我們公司的產品宣傳宣傳。”

“沒關係,讓大姐在我這待著吧。”郭美雲拿了一把椅子過來,“姐,你先坐會兒。上午有個采訪,采訪結束我在這邊的工作就結束了,下午我帶你出去逛逛。”

經兒子提醒,郭美鳳也意識到,自己在這邊可能真的影響美雲工作。

她趕緊衝妹妹擺手說:“我就不坐了,去老五那邊幫他宣傳宣傳。”

直到走進了北京館,她才回過味兒似的問:“我又不會說外國話,怎麼幫你宣傳啊?”

“不用說話,您往那一站就是活招牌了!”

郭美鳳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整天拿老娘開涮!”

狄思科還真不是拿她開涮。

騰飛這次主推的產品是VCD影碟機,要賣貨肯定得當場展示產品功能嘛。

他們跟雪花集團搞了一次合作,雪花出電視機搞一麵電視牆。

騰飛出VCD影碟機和音響,播放卡拉OK歌曲,在展館裡組織了一次小型卡拉OK聯唱。

狄思科從國內帶來了不少音樂碟片,到了法國以後,又采購了一些外語歌碟片。

中外曲目輪番播放。

往來客商被卡拉OK吸引後,便會拿起麥克風一展歌喉。

他們參展三天,已經簽了好幾個大單。

其中一個來自中東的訂單,每台影碟機的單價比國內價格高70%。

狄思科昨天就打國際長途回國,讓車間準備阿拉伯語的產品模具,生產阿拉伯語版的VCD了。

他打算再多拉幾個土豪訂單,中東客戶從不讓他失望。

狄思科帶著郭美鳳來到騰飛的展台前麵,然後翻出唯一的戲曲光碟放進碟倉。

“媽,您就在我這邊唱唱卡拉OK,幫我吸引一些客商過來。”

郭美鳳小聲嘟噥:“你不是總經理嗎?怎麼跟那百貨商店裡的售貨員似的,還得親自上陣賣貨啊?”

“我不賣怎麼辦?難道讓市長幫我賣啊?”狄思科將麥克風塞給她,“每個單位就來倆人,我能把工作推給誰?”

他們代表團每天晚上會開會總結簽單金額,要是一二把手親自出馬還簽不到訂單,那可就是睜眼瞎考狀元,丟人現眼了。

所以,代表團裡的這些老總全都拚了老命地拉客戶,生怕在領導和同僚麵前丟人。

於童早就給家裡買了VCD,郭美鳳知道這玩意怎麼用,她自己拿著遙控器,在屏幕上來回選曲,最後選中了《蘇三起解》。

“我這兩

天沒練功,早上也沒開嗓,可能唱得不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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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卡拉OK也需要氛圍,為了將客商們吸引過來,這兩天一直是他和孫總工輪流上陣唱歌的。

孫總工的大白嗓跑調能跑到南天門,但宣傳效果非常不錯。大家都有獵奇心理,每當孫總工的歌聲響起,都能呼啦啦圍上來一群看熱鬨的人。

不過,孫總工也是要麵子的,隻唱了兩天就說什麼也不唱了。

京劇的伴奏響起,郭美鳳立馬便起了範兒,站在展覽館的空地上,就唱了一出《蘇三起解》。

咿咿呀呀的戲腔,特彆有穿透力,沒多大工夫,就吸引來一批外國客商圍在了騰飛的展台前。

這邊唱戲的動靜不小,連隔壁場館的人都跑過來看熱鬨。

對於喜歡獵奇的老外來說,國粹的魅力還是很大的。

郭美雲也被公司同事拉了過來。

一折子戲的時間不短,郭美鳳完整唱完以後,會場裡立馬響起掌聲和“Bravo!”之類的叫好聲。

狄思科換了一張外語VCD,請圍觀群眾過來演唱。

另一邊的郭美雲拉著姐姐說:“姐,你唱得真好!這些年的功夫一直沒落下呀?”

“那當然了!”郭美鳳出了一回風頭,美滋滋地說,“我可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現在還在戲校當老師呢!沒點真功夫怎麼教課呀!”

她回身在VCD影碟機上拍了拍問:“我們這機器不錯吧?老五他們單位自己生產的!你以前見過沒?”

郭美雲笑著搖頭,她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實驗室裡,對這些高科技產品並不關注。

“那回頭讓老五送你一台,在家裡唱卡拉OK可方便了!”

“我都沒幫上孩子什麼忙,哪能要他的東西!”郭美雲擺手。

狄思科已經跟這個小姨相處過幾天了,能看出她似乎總想找機會補償自己。

昨天還主動問他,產品有沒有在歐洲申請專利,她在歐洲專利局有些熟人,可以幫忙。

但騰飛的產品在上市前就已經在幾個主要地區申請了專利,狄思科隻能說下次再麻煩小姨。

小姨當時還挺失落的。

狄思科這會兒便笑道:“小姨,您今天帶我媽出去遛彎的時候,幫我買幾張法國當地的流行歌曲VCD,我們對這些不太懂,總是買錯。回頭我送您一台VCD影碟機當謝禮!”

“那我下午幫你去音像店挑一挑!”

郭美雲聞言果然高興了起來。

“美雲,”郭美鳳拉著妹妹問,“你這次跟我們一起回國不?咱爸媽也一直惦記你呢!”

郭美雲為難道:“我在這邊還有工作,可能得過段時間。”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我可管不住這張嘴,回去就要跟爸媽提起遇到你的事!”

“說不準,可能得幾

() 個月吧。其實即使咱們沒在酒店碰到,我今年也是要回國看看的。”

郭美雲解釋說,“我們集團最近正在跟國內的一家日化廠談合作,這個工作我已經爭取過來了,如果能有合作機會,我會趁機回國一趟。”

她負責的實驗室主要研發植物護膚,跟歐洲的其他護膚品走的不是一個路線。

國內的中草藥類彆比較豐富,如果能跟北方日化廠合作,她打算在國內建一個實驗室,研究更多植物護膚的可能。

*

北京代表團在法國隻待了十來天,博覽會結束以後,狄思科就帶著家人回國了。

而郭美雲是在七月份回北京的。

北方日化廠跟希思集團談判談得很艱難,關於各自的占股比例,以及護膚品和彩妝線是否全部交給北方日化廠生產,雙方的意見始終沒有統一。

尹甘露又帶著人往法國跑了一趟,經過幾次努力後,希思集團的談判隊伍終於來到了內地。

狄思科開著他的切諾基,等在酒店門口,瞧見了小姨的身影就笑著揮了揮手。

坐在後麵的狄嘀嘀和狄嘀嗒也探出腦袋擺手:“小奶奶!”

聞言,狄思科從後視鏡裡瞅了他倆一眼。

這倆小崽倒是挺會喊的,在巴黎的時候又被小姨帶去迪士尼玩了一天,回來以後就喊人家小奶奶了。

“你們怎麼來了?”郭美雲快步跑過來,在兩個小朋友的腦袋上摸了摸。

狄思科下車幫她將箱子放進後備廂,笑道:“聽說我要來接您,他倆就蹦著高地要求一起來了。”

實際上是他強行把孩子帶來的。

他倆之間的關係比較尷尬。

狄思科倒是沒什麼,畢竟什麼樣的客戶和同事都遇到過,一般不會讓氣氛冷掉。

但小姨麵對他的時候總要努力尋找話題,儘管掩飾得很好,但狄思科看得出她跟自己獨處有點緊張,好像生怕說錯了話惹他不高興。

所以,臨出門前,他把兩個孩子從於童的車子轉移到他的車上。

跟小孩子在一起時,郭美雲還是很放鬆的。

他這個安排很明智,小姨上了車以後,就一直跟孩子說話,問他們最近在幼兒園學了什麼。

狄嘀嘀既驕傲又苦惱地說:“我跟弟弟要參加英文演講比賽了。”

“這麼厲害啊?才上幼兒園就要參加演講比賽?”郭美雲麵露驚訝。

狄嘀嗒理所當然道:“我們已經是大班的小朋友了,大班就要參加比賽。”

狄思科在前麵解釋說:“他倆讀的是雙語幼兒園,英語教學是辦學特色,每年都跟市裡的其他幼兒園聯合舉辦英文演講比賽,連續三年的第一名都是他們幼兒園大班的。”

“你們班裡有多少小朋友要參加比賽啊?”郭美雲一左一右牽著兩隻小手,耐心地問。

“大家都要參加,”狄嘀嘀單手杵著下巴說,“先在我們幼兒園裡比賽,表現好的小朋友才能去市裡比賽!”

“那你們班的小朋友都很厲害呀!奶奶十幾歲的時候才開始學外語呢。”

狄嘀嘀繼續一臉苦惱地說:“哎,我們要得第一名才行!”

“為什麼呀?”

“老師說的,我們幼兒園一直得第一名,我們要保持好成績。”

郭美雲說:“其實不用非得爭取第一名啊,參加比賽的小朋友那麼多,拿到第二名第三名也很優秀,第十名其實也很不錯。”

她自己就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因為這個性格,這輩子沒少吃虧。

但她這個性子,其實也是被環境和時代造就的。

農村重男輕女,家裡有點家資的,都會送男孩去上學。

她是全村第一個進學堂的女孩,當時在村裡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很多人都當著她父母的麵說,女孩遲早要嫁人,讓女孩讀書純屬賠本賺吆喝。

她媽當時把那些人全都攆走了,然後抱著她說,“丫頭,好好念書,給你老娘長長臉!”

她也想不蒸饅頭爭口氣,讀書比男孩們都刻苦,再加上她讀書天賦高,從小到大都能把那些男同學甩在身後,她的成績總能比第二名高上幾十分。

不過,“第一名”像是她身上的枷鎖,為了第一名,她這輩子付出的太多了。

雙胞胎與她當年所處的環境完全不同,考不考第一名,有什麼打緊呢?

她活了大半輩子,回頭想來,快樂才是最寶貴的。

然而,小朋友的世界很單純,狄嘀嘀和狄嘀嗒對她這番話並不理解。

“我們得保持東輕幼兒園的好成績呀!”狄嘀嘀想起什麼,對小奶奶控訴道,“爸爸還沒給我們寫演講稿呢!”

“你參加比賽,還是家長參加比賽?自己寫!”狄思科義正詞嚴道,“讓家長給你們寫演講稿,那不是作弊嗎?”

“我不會寫!”狄嘀嘀理直氣壯,“老師說小朋友的演講稿都要家長寫。”

她現在還處於隻會說不會寫的階段。

“要是哪個小朋友攤上了不會英文的家長,是不是就不用參加比賽了?你們幼兒園這樣搞可不行,回頭我得去跟老師說道說道。”

狄嘀嗒還在一旁拱火,“爸爸,你去找老師說說吧,要是讓我們自己上台隨便講,我肯定能得第一名。”

狄嘀嘀被氣得乾瞪眼,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你要是敢去找老師,我就不跟你好了!”

郭美雲被這爺仨逗得直樂,拉過孫女的小手說:“沒關係,不就是演講稿嘛,奶奶可以幫你寫。”

“謔,那你們豈不是要直接鎖定第一名了!”狄思科笑道,“你們小奶奶可是老牌大學生,光是大學就讀了兩個,學曆比爸爸還高呢。趕緊跟小奶奶說說好話,讓她幫你們寫個能拿第一名的演講稿。”

老狄家祖傳捧場王立馬上線,狄嘀嘀和狄嘀嗒給奶奶啪啪鼓掌。

從酒店到京郊的一路上,郭美雲都很放鬆,還跟孫女玩了一會兒翻花繩。

可是,隨著路程漸漸縮短,離老家的距離越來越近,她心裡忽然就突突跳了起來。

近鄉情更怯,說的就是她現在的心情吧。

她偏頭望著窗外的風景,距離上次偷偷回國,又過去了十多年,家鄉的變化太大了。

從前那條能把她屁股顛成八瓣的碎石子路,已經變成了平坦的柏油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