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失落53區·08 食物的反殺(1 / 2)

風雪待歸人 小霄 11490 字 6個月前

昏暗的月照下,資源長難耐地動了動腿。

他的膝蓋似乎正在向上移位,小腿比例拉長,把褲管從中間頂了起來。

安隅凝神聽著纖維拉扯聲,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又照了一整天,終於要完成一階段畸變了嗎。”

話音剛落,資源長的衣袖和褲腿同時撕裂,巨大的螳螂足舒展而出,朝他平削而來!

安隅霎時彈起後翻,輕盈著地。

透過空中被卷起的塵土,他俯身手撐地麵凝視著對方。

資源長驚訝,“沒見識的低保蛆,竟然能躲開。”

“多謝誇獎。”

他的見識確實很少,所以隻要見過的,都能記住。

資源長的攻擊模式和白天那隻螳螂人如出一轍。

稀薄的光線將搖搖晃晃的鐮刀影打在地上,安隅緩道:“生存指南是您偽造的吧,螳螂應該恰好要靠燈光開啟畸化,燈照是一級畸變的原料,一級完成後就要改成吃同類。你們不僅要和水母競食,還要同類殘殺,這種機製讓53區麵臨重新洗牌,您的地位不保。”

“該怎麼辦呢。”他抬眸注視著資源長,“隻能先用生存指南騙大家開燈開啟畸變,再趁他們還沒摸清規則,用餅乾換走他們的光源,確保他們比你慢,成為你為下一階段儲備的食物。”

資源長亢奮地晃動著鐮刀狀的前肢,“看來你遇到一級進化完的家夥了,但是怎麼懷疑上我的?”

“反了。”

“什麼反了?”

“邏輯反了。”安隅越過那具醜陋的軀體,看向他身後的走廊,“人人都知道,您是最卑鄙的人。”

屋裡彌漫的腥酸讓他產生了一瞬回到低保宿舍的錯覺,眼前甚至浮現出淩秋說話的樣子,淩秋真的教給過他很多東西,那些經年累月的碎碎念,已經長進潛意識。

他凝視著走廊漆黑之處,“我鄰居說,高尚是卑鄙者最拙劣的謊言。大難臨頭,您主動收留我們,一出手就給麵包,還不夠荒唐?”

“原來從一開始就在懷疑我……我在貧民窟竟然從來沒注意過你。”資源長聲音裡逐漸摻上嘶吟,“說對了,你們是我儲備的食物,做人和做螳螂不都是這樣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大人——”安隅的視線倏然回到他臉上,金色的眼眸中,瞳孔迅速凝縮。

漸成一線。

他歎息似地,“我們這些食物,也有權利對規則不滿吧。”

歎息還未落地,鐮刀足突然劈來!

安隅閃身的刹那,那道利刃忽然從重砸變成平掃,他再次閃身側滾開,卻隨即被另一邊挑起,掄在牆上!

一聲巨響!身體重重從牆上彈起,又被鐮刀足叉了回去!

安隅的心跳迅速失控,脖子動脈狂亂鼓動,隔著皮膚親吻著足刃。

“人類之軀不可能撼動畸變生物。”資源長陰暗地看著他,“鄰居難道沒教你這個?”

安隅抬起頭,“確實沒有。”

牆上的灰土撲簌簌地落入頭發,他屏緊一口氣,兩臂抵著鐮刀足用力向外掙,一毫米,一厘米,青筋在額角暴起,兩柄鐮刀間的縫隙越開越大——

資源長忽然卸力!在他掙脫躍起的一瞬,再度劈向他的肩膀!

——安隅被從空中直接扣落,膝蓋重砸直下!

沉重的鐮刀把他按進地裡,龐大的陰影籠罩下來,他跪在他腳下瀕死般喘息著。

“熟悉的畫麵。”資源長冷笑,鐮刀足高懸在他頭頂,“看來53區人永遠是我的食物。”

安隅一次又一次深吸氣,直到肺底快要炸裂,心跳才稍平複。

他輕道:“十年前跪在這裡的,確實是食物。”

一瞬的靜謐後,他倏然仰頭,直麵那鋒利刀刃。

“但今天,世道變了。”

弓緊的腰身猛地揚起,資源長隻來得及看到他身子一閃,手摸向身後,一道雪亮的光從自己身下筆直上挑,在幽暗的房間裡甩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視野喪失的刹那,耳邊響起一句低語。

“今天,我隻想再次跪在這裡,了結你。”

擺渡車上,安隅就沒想通軍官為什麼朝螳螂後腦開槍,弱點明明該是眼睛。

資源長左眼鮮血濺射!安隅雙手握住刀把,在空中高舉過頭,以自己為武器,借下落的勢能將他反壓在地!

鋥!刀刃在螳螂的關節上擦出火花!

巨大的鐮刀足在地上狂亂掙紮,灰土飛揚,安隅幾乎要被拱翻,但他咬緊牙關,一次又一次把那龐然大物壓製回去!

人類之軀,隻要有必勝的決心,也足以和畸種一試。

十年前,淩秋帶他離開資源站,一邊呸呸呸地吐著煙灰一邊說:“跪下並不可恥,隻要你達到了目的,跪下隻是一種勝利的姿勢。”

在刺耳的嘶鳴中,安隅猛吸一口氣,再次高揚起刀,用儘全力插進那關節!

他從未如此使過力,渾身都在爆血管,直到一聲硬脆的碎裂聲響,宣告了這場區區人類和畸種相搏的終局。

安隅一把扼住資源長的脖子,“說!小又在哪,淩秋在哪!”

在那金眸的厲視下,揮舞在空中的兩柄鐮刀足逐漸無力。

“不認識……”

掙紮的鐮刀劃破安隅耳後,鮮血滴落,他渾然不知,隻錯覺般地感到周圍的空間都在波動。

“他來找你拿過物資!前兩天,從前那麼多年,他都來找你拿物資!”

“好多人路過,我不記得了……淩秋……這些名字有點耳熟……最近我好像忘了很多東西……”

資源長僅剩的右眼球轉向牆上——家裡到處都貼著這個小姑娘的照片,但他想不起來她是誰。前兩天的雨夜,她突然出現在資源站門外,一隻水母人在後麵追,她拚命拍門喊爸爸,但他卻隻感到奇怪。

他與她隔著一道門縫注視彼此,那雙清澈的眼眸驚慌而悲傷,那堆觸須在她腰上收緊,另一個女孩突然衝出來,斬斷觸須,抓著她跑走了。

那一刻他奇怪地感到一絲釋然。

資源長視線落回安隅耳後滴血處,“我好像很難抑製對你的渴望,你真的不是一個同類嗎?”

果然和擺渡車上那玩意腦回路一樣。

“很抱歉,讓您失望了。”

安隅猛地把刀拔出,橫刃一抹割喉!

鮮血噴射到天花板,又淋淋漓漓地澆在他的頭上臉上。

許久,短刀當啷一聲落地,他從資源長身上下來,脫力地滑坐下。

一道高挺的身影自漆黑處現身。

秦知律道:“這就是你所謂的,要武器是因為——害怕?”

安隅手腕搭在膝上,埋著頭。

安靜的房間裡隻有他劇烈的喘息聲。

許久,他才顫聲道:“原來您真的站在那裡。”

“雖然不可思議,但感覺你能單殺,而且難得聽你說這麼多話。”秦知律踏進來,“看來不擅長聊天並不意味著不會表達,你發起瘋來挺能說的。”

大腦的人說,鼓勵安隅多表達,可以提升他的社會性。

秦知律遞來一條手帕,“為什麼要殺資源長?”

安隅手抖得厲害,隻屈了屈手指。

“被所謂規則踏在腳下無法站起的人已經夠多了。”他輕輕複述秦知律白天的話,“這難道不是您隱晦的指令嗎?”

秦知律意外了半刻,輕笑一聲。

“表麵馴順,倒打一耙。”

他用手帕墊著抬起安隅的下巴,站在他麵前一下一下地替他擦拭著臉上的血。

冷沉的皮革氣息覆蓋下來,壓住了周遭的腥味。

安隅在昏暗中仰視著秦知律,那雙黑眸有時壓得人窒息,有時又好像會讓人感到安全。

比如此刻。

“你有一種特質。”秦知律忽然道。

“什麼?”

“一點點人性,和很多血性。”是天生的殺器。

“但你還需要成長。”秦知律客觀道:“膽子太小,我從沒見誰殺一隻還沒畸變完的東西,能應激成你這樣。”

安隅覺得自己應該是被嫌棄了,低聲道:“等我搞清楚異能就不會這樣了。”

他忽然有些低落,“可惜小又不在這,沒法找房管長兌現他的承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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