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的震顫愈演愈烈。
安隅抵著裂開的牆,鮮血凝在睫上,世界在一片猩紅中波動。
“有人搶食?”章魚人瘋狂道:“休想!”
四根最粗大的觸手騰空而起,瞄準安隅,同時削砍下來!
隻要命中,即粉身碎骨!
安隅紅瞳燃燒,似有股力量在飄搖的身體內呼嘯。
就在他決定放任那東西掙破而出的一瞬,一道黑影從四根觸手中鑽過,纏上他的腰,將他輕巧地帶了出來!
冷韌粗壯的黑色觸手,散發著讓人安心的皮革氣味。
它們環在安隅腰上,擠壓著他的腹部,輕輕摩擦。
安隅回頭仰望他的長官。
有那麼一瞬,他以為是昏迷前的幻覺。
但還是忍不住好奇,低頭看了看長官的下半身。
肌理分明的腰腹下盤桓著數不清的觸手,有一些甚至沒能完全擠進來,在門框外塞著。
純粹的黑,毫無肮臟和罪孽,甚至有一絲奇異的美麗。
如果蔣梟在這,一定會跪在這些觸手上膜拜。
秦知律視線掃過他泛紅的眼眶,殺意陡然壓迫,數道黑影利落而出,頓時將剛才的四根殺器齊根絞斷!
淒厲的嘶鳴幾乎要割裂狹小的空間,那些斷肢擊碎天花板,碎鐵片紛紛掉落。
幾根黑色觸手及時縮回來,在安隅頭頂搭了一把傘。
另一根觸手將他挪到身後,往牆角裡拱了拱,而後垂下來擠進他懷裡。
像個安慰玩具。
滿地都是咕嘟咕嘟冒泡的章魚血沫,安隅不敢直視,隻在心裡反複默念:永遠彆惹長官生氣。
他突然想到自己那雙昭示著失控的紅瞳,趕緊低頭,下意識用懷裡冷韌的觸手貼了貼發燒的左耳。
觸手掃到耳後那道舊疤,體內的呼嘯竟忽然安靜了——雖然安隅感覺那個東西並沒有離開,但卻仿佛暫時獲得了安撫。
他抓救命稻草似的把觸手摟得更緊,頭深深地埋進去。
剛有點社會性的監管對象好像被打自閉了。
秦知律眸光更沉,看向坍塌在地的章魚人,“還有哪隻?”
還有哪隻觸手打了他。
章魚人痛得抽搐,它被削掉的是最強壯的觸手,其餘觸手軟趴下來,人臉貼在地上瑟瑟發抖。
它呢喃道:“你吃了多少個?為什麼你的觸手裡什麼都沒有,卻比我強這麼多……我們明明是一樣的基因……”
聲音陡然一頓,它抬頭絕望地仰視秦知律,“難道媽媽給我的基因不完整嗎?”
秦知律道:“自己問去。”
漆黑的觸手呼嘯而起,把剩下的足肢一根接一根絞斷!
此起彼伏的慘叫嚇得安隅把觸手抱得更緊了。
不知是否錯覺,好像他抱得越緊,秦知律就殺得越狠。
片刻,地上隻剩下倒在血泊裡的半個人身和一地翻滾萎縮的章魚腳。
“媽媽……”它臨死前還在困惑,“我不是最好的孩子嗎……為什麼總要我們在競爭中殘殺,為什麼總是對我有所保留呢……”
安隅聽著那些囈語,忽然想到了0313。
淩秋曾感慨,0313的父母像挑選貨物一樣用基因挑選孩子,沒被選擇的0313一定很委屈。
但安隅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日子寄托在彆人的選擇上,哪怕那個彆人是父母。
他抬頭仰望高倨於觸手之上的秦知律,終於忍不住問道:“長官,您到底是什麼?”
殺意消散。
秦知律回過身,“獲得性基因表達。我可以獲取任何生物的基因,有選擇地表達它們的特征。”
安隅心道:您果然是個怪物。
“純種生物基因熵不超過10的定律對我不奏效。”秦知律繼續道:“我是人類,但由於基因熵過高,無限趨於穩態。不僅能自由表達,還永遠不受感染。”
他與安隅走向兩個極端,但很巧合地,都成為悖論。
秦知律開始收斂那累贅的章魚基因,觸手持續收短,他的身體也從高處降落,降到和從前差不多高時,被安隅摟著的那隻觸手從懷裡溜了一下。
長度不夠用了。
安隅下意識揪住,往回扯了扯。
這個小動作把秦知律拽得有點疼,但他停頓片刻,暫停了收斂基因的進程。
他保持著略高於平時的高度,下半身是一堆蜷曲的的章魚腳,其中一根被安隅抱在懷裡。
安隅嘟囔道:“那個巨水母果然是您吧。”
秦知律自然地說道:“那晚超畸體過度修複,雨水中全是水母毒,我恢複意識時已經來不及救軍部的人了。乾脆嘗了一點水母基因,變成它們才能了解更充分。”
安隅“哦”了一聲,忍不住又斜眼瞟向秦知律身下盤桓的觸手們。
淩秋說,強者們都很介意被問隱私。
可他忍不住了。
“長官,您的褲子呢?”
秦知律語氣陡然轉冷,“少管。”
安隅縮了縮肩膀,又問,“那您在車庫裡纏著我,是想暗示水母的弱點嗎?”
他沒得到回答,但從秦知律淡漠的表情中,他隱約覺得那是個否定的答案。
安隅摟著章魚腳走得很慢,秦知律和他保持同速,“萊恩把你引過來的?”
“嗯。您要插手嗎?”
“自己想辦法解決。”
走廊另一端,祝萄和蔣梟迎麵走來。
蔣梟癡狂地盯著秦知律,目光順著漆黑光亮的章魚肢體遊走——來到被安隅摟在懷裡的末端。
安隅默默撒開了那根抱了一路的觸手。
秦知律瞟他一眼,“這東西的基因熵很高,你有被激發出新的異能嗎?”
“沒有。”安隅下意識隱瞞了詭異的空間波動,“它沒主動感染我,表麵粘液的感染性有限,我連瞬移都費力。”
祝萄走近,藤蔓從指尖伸展而出,柔柔地搭上安隅脊背和腰腹的傷。
清涼感衝緩灼痛,終端上,生存值迅速回升。
安隅突然理解了比利對奶媽崇高的敬意。
秦知律也看著終端上跳動的數字,思忖道:“你從沒接觸過章魚基因,不知道感染充分的話會發生什麼。”
安隅其實也很想知道。他預感還會遭遇這玩意很多次,如果有可能,想早點把疑似新覺醒的能力搞明白。
他忽然抬頭望向秦知律,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