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信禱之鯉·25 祈願之湖下,一枚硬幣……(2 / 2)

風雪待歸人 小霄 12951 字 10個月前

安隅和他們打過招呼,在寧的對麵坐下了。

羲德沒說錯,寧自帶的柔和氣場會讓人不自覺地放鬆,即便是社恐也願意靠近。

“資料看了沒?”祝萄招呼道:“聽說軍部還在挖84區的祈願湖底,已經挖出了上千具女屍,地都要挖穿了。”

安隅頓了頓,“女屍?”

之前的案情通報隻說失蹤人口,沒有明確性彆。

“嗯。”祝萄聲音微沉。

“全部為年輕女性……腹中有胎。”

*

和53區不同,84區沒有出現時空錯亂。

飛機平穩降落,一切通訊設備正常。熱門宗教的存在讓這裡的生活水平比53區好不少,來來往往的人大多穿著得體,街上還開著不少小飯館,一個小女孩抱著半袋麵粉蹭在媽媽腿邊走,離老遠,眼神就沒從安隅一行人身上挪開過。

祝萄對潮舞嘀咕道:“你的頭發太惹眼了,就不能剪剪嗎?”

“越剪越長,我也很絕望啊。”潮舞攥拳,“本來要綁起來的,但長官在睡覺,我沒忍心喊她。它們最近又變多了,我自己根本夠不到。”

“對了,這次任務怎麼樣?”

“我還好,長官累壞了,今年亂象暴增,我能感覺到,潮汐也在變化。”

潮舞說著,向四周張望一圈,“好奇怪,錦鯉神教那麼火,上千具女屍從祈願湖底挖出來,這裡的人竟然沒有任何恐慌。”

祝萄低聲說,“或許消息被封鎖了。失蹤人口都是年輕女孩子的事沒有出現在任何報道中,就連我們,也是登上飛機後才知道的。對了,安隅也沒提前收到情報吧?”

安隅腳步微頓,許久,才“嗯”了一聲。

從踏入84區起,安隅就沒開過口。

那雙金眸看似平靜,卻好像正逐漸變得空而深,垂在身側的手臂上隱現繃緊的肌肉。

歸功於蔣梟的殘酷訓練,現在他隻要稍微繃一繃,手臂的線條就會很明顯。

他在忍耐。

“你們聞不到,也聽不到嗎?”

大家愣住,“什麼?”

寧忽然驚訝地看向安,“你也聽到了?”

安沒吭聲,隻伸手攥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身邊拉近一點。他立即攬著安的肩膀輕拍,對安隅道:“他很容易受到精神乾擾,所以也聽到了一點點你說的那種聲音,那是什麼?”

“一種不間斷的絮語。很輕,但很吵,讓人……心煩。”安隅說著,舉頭向上望去。

——84區的天空蔚藍如洗,沒有一絲汙垢和陰霾。

那令人煩躁的絮語像從高處空曠之地傳下來,但又仿佛被踩在腳下,空間感很錯亂。

不僅如此,空氣中飄散的腥臭快要讓他吐出來了。

安隅把纏繞在右手腕備用的繃帶解開,又一圈一圈纏得更緊密了些。

玻璃櫥窗裡,那雙金眸愈發透亮,在84區明朗的日光下,瞳心外圈已隱隱泛起一絲紅線。

祈願湖在84區的最中心,但此刻已經不允許任何居民進入,高達數米的警戒圍布將那一大片區域嚴密封鎖,外麵有層層軍人把守。

越靠近那裡,安隅瞳孔外圈的一線赤色就越濃鬱,絮語和腥臭在反複撕扯著他的神經,無異於受刑。

向軍人亮明身份後,那道嚴密的警戒線才向他們打開。

踏入的一瞬,所有人都愣住了。

“好美的湖……”祝萄怔忡地感慨道。

那是一汪極清淺的湖水,湖麵映著藍天白雲,微風掠過,日光在湖麵上折射出無數道跳躍的點和線,光影仿佛將空間切割成了若乾個小世界,每一個世界都炫目澄淨。

錦鯉神教的祈願池並無錦鯉,它沒有任何雕塑和裝飾,乾乾淨淨的一汪湖,就連湖底散落的錢幣都光可鑒人。

但,明明周圍立著數米高的圍欄,那些圍欄卻並未映在湖中。

湖中,藍天白雲下,是整座城市的鏡像。

潮舞問道:“你們挖出的上千具女屍呢?我們的人說聞到了腥臭,可這裡什麼也沒有。”

祝萄吸了吸鼻子,“已經到藏屍點了,我們不該還聞不到吧?是我鼻子壞了嗎?”

軍人麵露猶豫,“不,理論上來說,您確實不該聞到任何味道。”

“為什麼?”祝萄皺眉,碾了碾腳下的布,“你們在地上鋪這玩意乾什麼?”

警戒線內、湖邊之外,地上鋪滿銀色的遮光布。

“情報的表達比較模糊,事實是,我們確實看到了上千具女屍,但並沒有挖到它們。”軍人說著向手下示意,沿著警戒線站一圈的軍人同時彎腰,揭開了地上遮擋的布。

——鏡麵般的地表之下,層層疊疊地鋪陳著數不儘的裸.體女屍。

屍體從胸部往下已全部鱗片化,背上拱著橙金色半透明的背鰭,下身收攏成魚尾,末端是剪刀狀散開的尾鰭。腹部圓滾腫脹,裡麵好似有東西在蠕動。

她們的麵部青紫猙獰,兩個眼珠子隻剩下暴凸的眼白。

潮舞僵住,許久才顫聲道:“金魚明明很難感染人……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金魚屬畸變者。”

不僅如此。

在每一具金魚女屍那圓滾的腹部下方——尋常人類女性恥骨的位置,長著一隻眼。

那隻眼才像正常人類的眼睛,好像正透過大地,死死地盯著人看。

軍人沉聲道:“過去幾個月,84區及周邊餌城一共上報了1204例少女失蹤案,經過清點,這裡一共有1200個虛相。我們還在排查剩下4人的身份,很快就會有結果。”

寧驚訝道:“虛相是什麼意思?”

“她們看起來就在地下不到一米的距離吧?可我們向下挖了十幾米,什麼都沒有。她們就像在另一個平行世界,在現實裡隻能看到投射的虛相。”

“不是平行世界。”安隅忽然道。

他把視線從地上那密密麻麻的詭異女屍上挪開,望向澄淨的湖麵。

“是折疊空間。”

祈願湖有著一種童話般脆弱的美感。

風在湖麵上起了漣漪,一圈圈緩緩推向湖心,又靜謐地消去。

安隅腳尖踏上那漣漪,一步一步輕輕走向湖心。風吹落了他戴著的兜帽,垂在額前的碎發向後輕卷,露出一汪金瞳,瞳仁深處隱現紅光。

白發白衣的少年站到湖心,垂眸,看著安靜躺在湖中心的一枚錢幣。

84區錦鯉神教特有的祈願幣——信禱之幣。正麵是首尾銜接圍成圓圈的四條錦鯉,反麵是一滴淚。

長官沒有說錯,“狀態”到來的邊界的確在逐漸模糊。

很神奇,明明他還沒有受到特彆強烈的刺激,但從踏入84區、感受到那些絮語和腥臭時起,他對空間的掌控感就像是忽然回來了。

沉睡八天後,他以為自己會退步,但此刻,那種掌控感卻似乎比53區時更強了。

安隅用腳輕輕碰了碰那枚祈願幣。

紋絲不動。

“這就是入口。以這枚祈願幣為重疊點,有空間在這裡被折疊了。”

他說著閉上眼,試圖打開那枚祈願幣上的入口。

一瞬後,他又倏然睜開眼。

被拒絕了。

寧在身後忽然輕聲道:“要為未出世的孩子祈願的,錦鯉神教的教義——信禱者入。執念者得。釋然者出。”

風把寧輕柔的聲音送到很遠,在湖麵上似有回響。

安隅原本眸光冷厲,因為被拒絕而格外不悅。

但聽了這話後,眼神迷惘了一瞬。

“為……未出世的孩子祈願?”他茫然地看向寧,“我們嗎?”

潮舞吹了聲口哨,“隨便嘍,腦海裡隨便想個未婚夫未婚妻,祈求未來的孩子基因熵不低於你們中較低的那一方就可以了。”

她停頓了下,朝祝萄一抬下巴,“乾脆,我和葡萄互相湊數,安和寧也互相湊數,安隅隨便吧。”

祝萄聞言笑道:“按照我們這群人的基因熵,也太難為教神了吧。”

他們說笑著,紛紛隨手撈一枚祈願幣開始準備祈願。

隻有孤零零站在湖中心的安隅麵無表情。

首先,他不知道自己該拿誰做想象。

其次,他的基因熵是零,無論他做不做這個祈願,他的後代都不可能比他低。

“安隅快點,我們最好同時進。”祝萄催促道。

寧點頭,“嗯,不要和奶媽走散。”

安隅麻木地看了他們一眼,彎腰撈起一枚祈願幣在掌心,閉上眼。

他覺得自己應該會想到淩秋——實在太不好意思了,人都死了,還要被他這麼精神騷擾。

但沒有辦法,哥哥就是這麼用的。

祈願開始的那一瞬,風忽然停了。

安隅排空思緒,腦中的意識卻怔了一瞬。

他沒有想到,出現在腦海裡的會是一隻漆黑光亮的小章魚。

或者說,是他的長官。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