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主城·71 逐漸生長的第二道防線……(2 / 2)

風雪待歸人 小霄 15075 字 10個月前

上峰提議他和秦知律一起參與黑塔決策,被秦知律斷然拒絕。

“嚴格意義上,角落仍然沒太多人性。”秦知律麵不改色地對頂峰說道:“一隻會親近個彆人類的小獸罷了,動不動還有自毀傾向,所以彆對他抱太大期望。”

*

夏季終於到來的某天,安隅在射擊訓練室啃著麵包靜靜等待長官。

今天剛好是他第100節射擊訓練課——很不幸,他仍然沒能克服持槍的恐懼。

淩秋曾說,人類遲早得和自己注定做不到的事和解。安隅非常認可這個觀點,他希望長官也能快點認清事實,彆再逼著他每天來這裡聽響了——他現在睡眠時間已經和普通人一樣,但他嚴重懷疑那是被槍聲嚇出睡眠障礙的結果。

秦知律走進來,卻沒有拿槍,而是說道:“新任務,跟我走。”

安隅驚訝道:“這波畸潮不是已經減少了嗎?任務大廳恢複了綠色信號燈,人手有富餘了。”

秦知律點頭,“是平等區求救,其他守序者不能動,你跟我走一趟吧。”

平等區靠近尤格雪原,漫天的風雪折射著讓人炫目的極光。

畸化的北極雪鴞體型大得恐怖,在空中撲扇蒼翼朝人類活動區飛襲而來時,蒼穹都仿佛被壓低了。它們一邊發出瘮人的怪叫聲,一邊在空中三百六十度不受限地旋轉脖子——平等區的普通人類光看一眼就會崩潰,已經有幾十人被嚇到失智。

但這種沒有詭異能力的畸種,對安隅而言沒有任何區彆。

他心念意動間,天際四散的雪鴞瞬間攏於一點,剛剛趕到的蔣梟毫不猶豫地扛起炮筒,送上了一發高當量熱彈。

劇烈的爆炸火光將極光都吞沒,彌斯震驚地看著安隅,舒展在身後的巨翅繃緊顫抖。

彌斯是個中年人,布滿乾裂皺紋的皮膚讓他有些顯老,但他身材高大緊實。從畸變體征看,大概兼具了鷹類與陸地猛獸的基因型。

安隅的終端上彈出小章魚人的提醒。

-這似乎是我那學習對象的前輩。

於是安隅主動開口,“您好。請彆見怪,這是我的能力之一,讓物體穿越空間。”

“他叫安隅,我和您說起過他。”秦知律淡然接口道:“時間與空間的操控者。”

彌斯眸光顫栗,許久才道:“時間……那他能不能……”

“不能。”秦知律一頓,“目前還不能,以後不知道。”

許久,彌斯才收起意味深長的眼神,低聲道:“不要讓黑塔產生太高期待。”

“我明白。盲人在恢複光明後,第一件事就是丟掉一直幫助他的拐杖。所以安隅將作為一張底牌,而不是第二根拐杖。”秦知律頓了頓,“這個世界有一個秦知律,已經夠了。”

安隅在機械羽翼的幫助下飛上高空,在耳機裡聽到秦知律和彌斯的對話,不自覺地皺眉。

他的情緒好像越來越多了,有時會讓自己也很困擾。

他在畸潮中鎖定雪鴞王,連給蔣梟的反應時間都沒留——同一空間的高頻彈動讓雪鴞王身體被劇烈撕扯,轉瞬便在高空炸裂成碎片。

碎片淋漓落下,平等區的人舉頭仰望,震驚,期冀,恐懼。

安隅按下羽翼按鈕,讓自己緩緩降落。

“累了,長官。”他說,“回去吧。”

登上飛機前,蔣梟一路小跑追過來,“很高興在這裡與您重逢!看來您獲得了真正的成長。”他停頓下,紅瞳激動得顫栗,“現在的您氣勢極強,您果然是注定的領導者。”

安隅瞟了一眼他短袖下露出的手臂,“你真的不冷麼?”

他裹了三層禦寒服,死貴,要五千多積分一件。

好在是長官買單。

蔣梟歎了口氣,“還記得我的第四重畸變嗎?我給您寫過信,是北極柳,唯一的能力是抗寒。”

安隅想起來了,看他有些失落,胡亂安慰道:“以後如果有冰箱畸變,羲德一定不願意接這種任務,剛好派你去。”

蔣梟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謝謝您的信任。”

安隅看著他消瘦的麵頰,“什麼時候回去?”

蔣梟正色道:“等平等區熬過這個畸潮爆發期吧。雖然此行沒得到精神增益基因,但我心態好了很多,希望能更好地為尖塔效勞。”

安隅隨意一點頭,轉身朝飛機走去,“尖塔等你。我還空了一個綁定輔助的位置。”

蔣梟震驚,緊接著,興奮從那對紅眸中躥了出來,他立即朝安隅大步追去。

安隅小跑起來,聲音被風雪帶到身後:“前提是你控製好自己變態的言行!”

八月下旬,穹頂之下的主城人正式迎來了盛夏。

畸潮徹底告一段落,安隅進入休假模式,除了每天回尖塔健身和睡覺,其餘時間都泡在店裡。

角落招牌麵包已經推出了預包裝款,借助生產線和物流鏈,全世界的餌城人民隨時都能以極低的價格購買,薄利多銷。

麵包店也即將上架第一款手作餅乾,以夏季限量的形式推出。

安隅提前拿到了外盒打樣——漆黑的方形紙盒,用一張附贈的薄皮革包好。

許雙雙摸著皮革感慨道:“手感真好,又薄又韌,肯定很貴吧。”

見安隅不吭聲,她又歪著腦袋道:“老板,這個不添加進成本嗎?是不是咱們的大金主讚助的?”

安隅回神,茫然道:“咱們的大金主是誰?”

“蔣氏啊。”

安隅立即搖頭,“不是。”

皮革確實免費,但買單的是長官。他最初隻對長官說,想要純黑色、有神秘感的材料,沒想到長官直接下單了手套用的皮子。

實在太有錢了。

後廚撲出濃鬱的糖霜和黃油香氣,麥蒂端著烤盤笑道:“試吃來了!”

餅乾盒子裡一共有四款口味,安隅挨個品嘗,而後心情愉悅地開始寫商品描述。

「災厄的餅乾盒子」

「看上去很不祥嗎?」

「沉寂在角落裡的餅乾盒子,兩層包裝,四款風味,都包裹在黑色中。

章魚餅乾:極下功力的麵團,彈而韌,你用牙齒輕輕觸碰它,它的觸手有力地回應你。

魚尾餅乾:黑麵團裹著海鹽風味跳跳糖,在舌尖釋放氣泡,是來自海底空靈的拍打。

羽翼餅乾:硬度最高,曲奇表麵撒上薄荷味糖粒——高空之風雖然凜冽,下麵卻有堅固的承托啊。

花枝餅乾:甜度最高,奶油填滿麵團內餡。沒什麼特彆的,充盈的甜感即是禮物本身。」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它看上去很不祥嗎?」

安隅寫了密密麻麻一小黑板,身後麥蒂和許雙雙都在吃餅乾,酥鬆的咀嚼聲充滿了房間。

安隅背對著她們問道:“會不會太長了?”

“不會。”

一個陌生的,有些嘶啞的女聲回應他。

安隅驚訝地回過頭。

在店裡泡了大半個月,這個女孩是近一周才出現的。他對她印象很深,因為她總戴著一頂黃色的舊棒球帽,低頭遮住五官,從不講話。

麵包店每天下午到晚飯之間會閉店休整幾十分鐘,時間不固定,但她每天都能精準地抓住剛開門的時機,進來買兩三隻新出爐的麵包,當天吃完,第二天再來。

這個女孩身材很好——用淩秋的話說:胸大腰細腿長,瘦而不柴,肌肉和脂肪的比例恰到好處。無論世界如何演變,災厄如何摧人,人類永遠能欣賞這種美。

安隅對好身材沒概念,他隻覺得她的輪廓有些熟悉,尤其當她背過身在貨架旁挑選時,熟悉感撲麵而來。

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是誰。

女孩站在他身後,終於抬起頭,怯怯地說道:“我一直很喜歡這些麵包故事——其實主城有很多更精致美味的麵包,但看過這些卡片,我卻能從這些樸素的麵包裡品嘗出不同的味道。老板,您是一個有趣的人。”

安隅禮貌道:“謝謝您的喜歡。”

一旁的許雙雙本該掃碼收款,但卻完全愣在原地,半天都沒動。

直到安隅看向她,她才“哦”了一聲,有些慌亂地把錢收了,打包好麵包遞過去。

風鈴聲響,女孩離開。玻璃窗外,那個美麗的輪廓逐漸消失。

“她居然……”許雙雙咽了口吐沫,“居然是長這個樣子啊。”

女孩滿臉都是疤。

有灼燒傷,也有銳器劃痕,肉條和肉瘤糾纏在一起,把五官都拉扯變形了。

“不是我歧視啊,但真的有點嚇人。真虧您一點反應都沒有,不像我……”許雙雙突然回過神來,懊喪道:“我剛才是不是太失禮了?您到底怎麼做到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安隅不知道自己應該有什麼反應。

他本來就對女孩的相貌沒有任何預期,至於醜陋——看多了長相不規則的畸種,這樣一張臉簡直稱得上井井有條。

他轉身繼續對著小黑板冥思苦想,隨口道:“她的身形很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他隻是隨口一說,卻不料許雙雙道:“是吧!我也覺得很熟悉,要不是看到她的臉,我都要懷疑是哪個大明星了。再者說,那姑娘一定就住在周邊,能從窗子看到咱們開門營業——對哦,住這一片得多有錢啊?估計是大家族的孩子吧。”

安隅隨意點頭,“也許吧。”

他寫好商品描述,親手打包了第一隻餅乾盒子,準備拿回去送給長官品嘗,又轉身問許雙雙道:“開模的標本還回來了嗎?”

許雙雙從櫃台下麵拎出一個玻璃盒子,“您對這幾個標本好上心,不許開盒,隻能用眼睛量,模具廠的人吐槽了好多次。”

安隅仔細檢查了一遍標本盒裡的章魚腳、魚鱗、羽毛和花瓣,確認無誤後才小心翼翼地揣起來,說道:“不能弄壞,不然我小命堪憂。下班了,明天見。”

許雙雙在身後嘀咕,“什麼下班了啊,是您下班了,我們的夜班還沒開始呢……”

安隅將她的嘟囔聲拋到腦後,獨自推開門,踏入主城的夜間燈火。

這座城市與人們正在從傷痛中慢慢恢複。

商店重新營業,酒吧街再次繁華。早被黑塔釋放的莫梨也已經度過了抑鬱期,每天的直播都充滿活力。

教堂已在夜色下沉寂良久,主城人為癱瘓後不再複出的詩人惋惜了一陣子,但也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失去夜禱會,最近幾家話劇社的宗教主題劇目都很受歡迎。

嚴希發來消息:“抱歉,有些堵車,我要遲兩分鐘。”

安隅回複:“沒關係,我在街口等你。”

十字街口,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安隅站在人群之中,靜靜地看著這座人類主城的平靜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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