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在心裡想,又被淩秋說對了,被寵得多了,很難不變壞。
腹誹歸腹誹,安隅作為麵包店主,還是勤懇地從托盤裡取了用料最足的一隻肉桂卷,放到照然的盤子裡,“嘗嘗,要是好吃你就發個微博。不用說什麼,就發一張圖艾特一下角落麵包店就好了。”
照然冷笑出聲,“我都聽到你肚子裡的算盤珠子聲了。”
大明星是真的不愛吃麵包,怎麼勸說都沒用。
安隅看他自顧自地對著窗外日漸消融的雪原自酌,終於放棄,惡狠狠地咬了幾口肉桂卷,一邊咀嚼那些烤得酥脆流油的堅果,一邊給許珊珊發消息。
-新品的營銷還是找蔣梟吧。
許珊珊回得飛快。
-咋?老板,你不是說你和大明星一起出生入死嗎?吹牛的?
-是真的。
-那為什麼人家幫忙宣傳一下都不願意?
安隅認真思索了片刻。
-我視生死為萬物,他視生死為糞土。
許珊珊恍然大悟。
-要麼人家怎麼能成為大明星呢。老板,你也太沒格調了。
安隅惆悵地收起手機,繼續抿著口腔裡鬆軟香甜的麵包組織,耳邊卻聽到秦知律漫不經心地對照然道:“空腹酗酒,他從前沒為這個罰過你?”
安隅還沒咂摸出這句話什麼意思,餘光裡卻捕捉到照然把蜷在椅子上的腿放下了。
他晃了晃酒杯,將剩下的紅酒一飲而儘,輕笑一聲,“人都死成灰了,還管個屁。”
大明星說粗話,竟然也清泠泠地好聽。
安隅瞟過去,照然放下了酒杯,隨手從盤子裡拿起麵包,甚至都沒仔細看看,隻用手隨意地一角一角撕著
往嘴裡送,堅果粒撒了一地也不管不顧,隻邊咀嚼邊看著窗外。
下雪了。照然目光忽然遊離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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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引起四下驚呼。
“真的啊!”
“好久不見的雪……”
“原來正常的雪是這樣子……”
正常的雪,無關生死福禍,無關時空因果,綿而沙,絮絮地擁抱著這個世界。
沒了昔日無聲的凜冽,反而顯得暖洋洋的。
照然放下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後就不再吭聲,視線看向窗外遙遠的一個方向——降臨沼澤的方向。
手中的麵包被掰完了,他又隨手抓起一個,繼續往嘴裡掰。
安隅安靜了一會兒L,默默掏出手機,靜音,按快門,登陸麵包店賬號,艾特照然和照然粉絲團,帶上照然的超話,發送,一氣嗬成。
再一刷新,底下已經鋪滿了評論。
熱門第一條來自許珊珊小號,在圈錢這方麵和她老板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
——“憂鬱的薔薇與辛辣的肉桂,逝去的冬日與手中香甜。不知道照然在想什麼,但我立刻就想嘗嘗同一塊麵包的滋味。”
穩了。
安隅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抿唇忍住笑意。
“記得打錢。”照然懨懨地收回視線,“兩百萬,打給我助理。”
安隅立刻不甘心地爭辯,“你還差兩百萬嗎?祝萄說你剛在主城中心買了一整套彆墅。”
“差啊。”照然語氣淡淡的,“庭院打算修成薔薇園,我打算在裡麵養一隻昂貴的寵物,正是燒錢的時候。”
安隅匪夷所思,“什麼寵物讓你覺得燒錢?”
“一頭黑虎。”照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紅唇勾出一抹戲謔的笑,“前黑塔的人千挑萬選,給我挑了一隻最凶的,光是喂它,每天就要花費五位數。你要來摸一摸嗎?”
“不了……”安隅吞了口口水,“你開心就好,我活著就好。”
高層之間,也隻有安隅能抱著麵包筐吃個沒完,其他人嘗兩個就飽。
很快,安寧就切了水果、奶酪和火腿出來,給大家佐酒。安隅吃不慣那些奢侈玩意,樂得一個人包圓剩下的麵包,邊啃邊安靜地看著大家聊天。
他做了一回人類的叛徒,也做了一回真正的救世主,現在做回自己,還是一個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裡啃麵包的孤僻家夥。
他習慣觀察,雖然那些都與他無關。
潮舞把頭發剃掉了百分之九十九,半邊露著頭皮,另外半邊薄薄地編著一層小辮子,打了囂張的耳釘和鼻釘,不管自己到底是人還是藻,以後打算放飛自己玩搖滾去。
唐風和祝萄做回人類後,和從前沒有任何變化,祝萄依舊理直氣壯地坐著唐風的大腿,一口一個長官,屁股挪來蹭去,要唐風用火腿片卷著芝士,和蜜瓜一起叉到他嘴裡才肯咽下去。
而安寧……
安隅目光頓了一頓,看著替大家服務的那道身影
,又想起網上視頻裡每晚帶著主城人夜禱的新一任“詩人”。
安寧更像是寧。
就連祝萄都問過,安是不是被寧吞沒了,在他身上一點兒L安的影子都不見了。
但安隅覺得不是,他記得寧曾經說過,情緒穩定、溫柔善目的是自己,言談有禮、擅長與人交道的是自己,安不願意麵對這些,所以總是縮著。
但每每身處絕境,能亮出一身利刺,使勁往高飛、往寒風裡掙、寧可被燃成一線枯煙也絕不回頭的,是安,從來都隻是安。
你很難輕易捕捉到安的影子,尤其是在平和的日子裡。
安寧接了個前黑塔的電話,詢問幾位高層的事情,那些人逮著他脾氣好,有事都找他,他也每回都耐心細致地解答。
放下電話時,他有些無語地舔了下嘴唇,接電話前原本拿到嘴邊的一口奶酪被放回了盤子裡,不想吃了。
很細小的一個動作,一閃而逝的情緒。
安隅卻忽然覺得心裡很踏實。
安寧剛好朝他看過來,安隅拿起一口沒沾過的紅酒,在空中朝他晃了晃。
他在打招呼,和一閃而過的安,他的老朋友。
安寧怔了怔,隨即垂眸笑了。
那是很不安寧的一個笑意,傳遞著仿佛隻有他和安隅之間能懂的訊息。
“眉來眼去。”
一個沉鬱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安隅一呆,來不及扭頭,身前已經被陰影遮住,秦知律含了一口酒吻下來,酒液衝入喉嚨,秦知律用舌尖撥弄著他的舌頭,在他口腔裡搜刮一圈,把肉桂巧克力的香甜都搶奪走,隻留下滿口的甜腐辛辣。
被那具身體擋著的其他人安靜了一瞬,而後一陣低低的笑聲蔓延開,大家繼續各自交談。
秦知律壓根沒在乎,他還沒放過安隅,仍在不斷加深這個吻,直到安隅喘不過氣來,伸手把長官襯衣前襟抓皺成一團,唇邊眼角都濕津津的,喉嚨裡似在嗚咽。
安隅嘴上總說著不行了,但一被撩.撥就還是想要。
而且不遮掩地想要。
秦知律掐著他腰的手開始使勁,像是要把他的腰都折斷。這個人平時很慣他,但每當親起來做起來,真是和溫柔一點邊都搭不上。
哪怕虔誠膜拜似地望著他時,身下手上的動作也是那麼蠻橫。
安隅被吻得昏頭昏腦時忽然想:這是不是才叫“用樸素的方式殺死神明”。
長官遲早要弄死他的。
破天荒地,他竟開始思量,要不然重新開始健身吧,不然這小身板遲早報廢。
這個想法衝入腦海中時,腦袋裡那股子即將噴發的熱度卻猛地涼了下來。
——他想到了羲德,他從前的“教練”。
當時把死去的羲德藏匿入一個折疊起來的時空,純屬頭腦一熱,他至今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也許未來有用——他那時這樣想,可卻沒想到祂離開得那麼利落,黑暗荒原回來後,安隅失去了對時空的操控力,也找不到羲德的藏身之處了。
搏曾經和他聊過幾次,聊天框裡躺著幾條無聊的寒暄,搏繞來繞去,最終都沒問出那句話。
-安隅,我長官的屍體呢?
比死去更可怕的是屍骨無存,比屍骨無存更可怕的是,原本還能好好地把屍體帶回來的。
安隅終於還是推開了秦知律,在對方探究的注視下,躲閃地往嘴裡塞了一大口麵包,嚼都嚼不爛,差點噎死。
秦知律隻能無奈地替他順背,順著順著,安隅剛剛熄滅的終端忽然又亮了。
想什麼來什麼,搏又發消息來了。
按理說,這會兒L搏應該在從極地趕回來聚會的路上,不,他早就該回來了。
安隅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那條語音。
這是搏第一次給他發語音。
那位清冷孤高的少年,哭音顫抖。
“安隅,我先不回去了。我在極地雪原上遇到一隻火紅的小鳥……趕不走,一直跟著我,我拍了照發給前黑塔,說是未記載生物。它……”
那個聲音在顫抖中斷掉了。
四下寂靜,所有人都驚愕地注視著終端。
第二條語音彈了出來。
安隅按下時,指尖亦在輕顫。
“它的翅膀可以擦出小火苗。”
“它用那些小火苗,把我在附近居民區買的冰淇淋燒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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