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陳鄰怎麼扯他衣角,少年仍然維持著打坐冥想的姿勢,毫無反應。
他麵色蒼白,雙頰卻透出豔麗的緋紅,氣息也粗重起來。
之前陳鄰被徐存湛放在衣襟裡都沒能察覺到他的呼吸聲,但此刻陳鄰隻是坐在徐存湛身邊,都能聽到他明顯的呼吸。
陳鄰有些著急,生怕徐存湛有個三長兩短——在這個世界上她隻認識徐存湛,而且還指望著徐存湛把她複活呢!
“徐道長?徐存湛!”
她又試著直接喊了徐存湛的大名,但他還是緊閉雙眼坐在原地,一點反應都沒有。
陳鄰咬咬牙,低聲說了句對不起,兩手扒著徐存湛膝蓋開始往他身上爬。徐存湛那身藍白間色的衣服算是全遭了殃,從膝蓋到胸口,全都是玩偶手腳留下的原型臟印子。
那些印子陳鄰看著也心虛。
她一邊爬一邊在心裡默默道歉:等下山之後我一定會幫你把衣服洗乾淨的!
終於踩著徐存湛胳膊爬到了他的肩膀上,陳鄰爬得累都累死了。
她坐在徐存湛肩膀,徐存湛一點反應都沒有。陳鄰乾脆湊近他耳邊大聲:“徐——存——湛——”
少年仍舊毫無反應,雙目緊閉,長睫毛在眼瞼下垂落一片扇子似的陰影。
陳鄰伸出胳膊摸了摸徐存湛的臉,臟胳膊很快就在少年側臉上留下一個灰溜溜的圓印子,同時陳鄰也察覺到徐存湛身上異常的高溫。
徐存湛的皮膚很燙,就連陳鄰這樣寄身人偶五感遲鈍的家夥,在手觸碰到徐存湛臉頰的一瞬間,也產生了自己把手放進滾水裡的錯覺。
她嘶了一聲迅速收回手,盯著徐存湛的臉沉思。
雖然弄不清楚現在的情況,但看起來也不像是發燒——真的有人發燒能燒這麼燙還活著嗎?畢竟這是個修仙世界,鬼修都出來了,陳鄰實在把握不準徐存湛到底是發燒還是單純的走火入魔了。
畢竟武俠劇裡都是這麼演的,練武之人走火入魔,真氣亂竄後就會渾身滾燙。
先想個辦法給他降溫應當不會出錯?
陳鄰順著徐存湛肩膀滑下來,在雪地裡扒拉出一捧乾淨的雪抱著,吭哧吭哧費勁的爬上徐存湛膝蓋。
布偶做得不高,即使徐存湛此刻是略微低頭的姿勢,陳鄰踮起腳來也夠不到他的臉。
她墊著腳努力了半天,好幾次站不穩,抱著那捧雪咕嚕嚕一團滾進徐存湛懷裡,給少年胸口的衣裳也蹭上臟汙。
徐存湛被撞了幾下,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是陳鄰被撞得頭暈眼花,扶著他衣襟站起來,甩了甩腦袋,眼前景色像坐著搖搖車一樣晃來晃去。
她抬頭,看向徐存湛近在咫尺的臉。
徐存湛身上還無時無刻的散發著熱氣,但陳鄰這具玩偶的身體很難夠到他的臉。
盯著少年秀氣的下巴看了好一會兒,陳鄰鼓起勇氣:“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這都是為了給你降溫——得罪了徐道長!”
她上手扒住少年一邊衣襟,用力向旁邊拽開。
徐存湛的衣服穿得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實,陳鄰壓上整個身體的力量,才將他半邊衣襟扯鬆,露出裡麵的白色中衣。她在現代也沒有特意研究過漢服,連右衽和左衽的區彆都不清楚,更不可能知道這些衣服的係帶其實在裡麵肋骨的位置。
好不容易把徐存湛衣領扯鬆,露出少年鎖骨往下小片胸膛。
他衣服上有股乾淨的皂角味道,胸口露出的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紅,陳鄰光是湊近都能感覺到他皮膚上的溫度,滾燙極了。
她把自己抱上來的雪摁到徐存湛皮膚上,過熱的高溫很快將雪團融化,變成水流順著他線條分明的肌肉往下淌,浸濕衣服。
陳鄰懷裡的雪團用完。
她摸了摸徐存湛胸口,感覺沒有剛才那樣燙了——陳鄰鬆了口氣,正要收回手時,頭頂傳來徐存湛聲音:“陳姑娘,你在做什麼?”
陳鄰:“……”
她閃電般縮回手,抬頭看向徐存湛。
徐存湛的臉還是很紅,但臉紅並不顯得他弱氣或者仿佛害羞的模樣,他神色太鎮定,那雙蓮花眼微微垂著眼皮,總是明亮燦爛的眼瞳麵上落下一層眼睫的陰影。
闔眼如花苞,睜眼露蓮子。
或許是因為剛才的高溫,徐存湛皮膚上都蒙了層細密的汗,秀麗臉龐也帶著潮氣,幾縷白發黏在他臉頰上。
他注視陳鄰的目光有些許探究,像是注視生平第一次所見之物。
陳鄰把手背到身後,解釋:“你身上突然變得好燙,我擔心你是不是發燒了,所以想給你降溫。”
徐存湛眨了眨眼。
他眼中冰冷到沒有絲毫溫度的審視轉瞬即散,那張臉上又掛起陳鄰熟悉的燦爛笑容:“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