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 / 2)

穿成柔弱小師叔 封空 24541 字 6個月前

江葉草帶著江宴躲在這,等待瘟疫解除,離開這裡。

但這場瘟疫持續太久了,除了病痛,饑餓的困擾,也降臨在這座原本衣食無憂的小鎮上。

像是回到了去年難熬的冬天,而江宴,已不是會相信世上有咕咕果存在的小孩了。

他知道哥哥不是神仙,不是不用吃東西,也不是感覺不到餓,隻是每日找到的東西有限,基本都給他了,哥哥在外靠著能識彆百草,找些沒毒的草葉蘑菇吃。

遇到好吃的果子,還要帶回來給他加餐。

瘟疫還在蔓延,哥哥每日帶回來的東西,越來越少,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充滿了歉疚。

有時哥哥身上還帶著傷,青青紫紫的,像被打了一樣。

哥哥不想讓他瞧見,江宴隻能假裝不知道,在有月亮的夜晚,借著說去院裡,看小黃花盛開的時候,獨自對著小花偷偷啜泣。

他是個沒有用的累贅。

那小黃花叫月見草,隻有夜間才會盛開,去的次數多了,哥哥以為他很喜歡這花,在山裡找了些,移栽在院子裡。

可沒多久,下了場冰冷的雪,第二天早上,所有月見草都凍死了。

所以他討厭冬天,更討厭下雪的時候。

可江宴記憶中,總是有數不清的下雪天。

夜晚,冷風沒能穿過哥哥修繕過的木窗,但雪落的簌簌聲音,穿牆過瓦,落在了耳邊,在寂靜的深夜,像無限放大了,吵得人難以入眠。

當然,比雪聲更大的,是他肚子咕咕的叫聲。

也是因為饑餓難耐,他才睡不著。

江宴難受的捂著肚子,黑潤的眼睛,在床邊流螢小燈的照耀中,一眨不眨地望著身邊疲倦睡去的哥哥。

不知在想什麼,他盯了許久,提著流螢小燈,悄悄出門了。

千古鎮上,還幸存了些人,其中有戶與修真界大門派有關係的莊主,靠著仙人給的靈丹,安然無恙。

那山莊,是鎮上唯一樂土。

像個世外桃源。

深夜間,一個小身影悄無聲息潛了進去,像隻靈巧的貓兒L,嗅著味兒L溜進了膳房。

打盹的護院沒發現他,江宴將布袋塞的滿滿的,準備功成身退,背後忽然一寒。

他回過頭,一隻比他高大許多的靈犬,睜著綠幽幽的眼睛,望著他。

這是修真界的靈犬,什麼都逃不過它的鼻子。

狗吠聲,吵醒了護院。

世道艱難,這些人好不容易在山莊有了棲息之地,戰戰兢兢,眼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溜進了山莊,還偷走了許多吃食卻沒被發現,擔心被責罰趕出,護院們紛紛抄起棍棒,向江宴瘦弱的小身體打去。

江宴瑟縮無助地抱緊懷裡的饅頭。

棍棒落下的悶聲響起,意料中的疼痛卻未襲來,江宴呆呆的被撲倒在地,江葉草將他緊緊護在懷裡。

“原來還有個同夥,打——”

刹那間,粗壯的棍棒如雨點般,打在江葉草同樣瘦弱的背上。

他死死將身下小孩抱著,一聲不吭。

江宴刹時紅了眼,渾身顫抖地要將哥哥推開,可是哥哥將他抱得前所未有的緊。

於是他隻能像個痛苦而無力的小獸,躲在哥哥身下,發出微弱無助的哽咽。

流螢小燈掉落在地,被周圍護院踩的失去了光亮。

它們甚至沒機會飛出布袋。

統統死在了踩踏下。

無邊黑暗中,低吼的狗吠,棍棒不斷砸落的悶響,護院們的咒罵......所有聲音混在一起。

血腥的味道,彌漫在空中,哥哥嘴角溫熱的血,淌在他稚氣的臉上。

江宴要崩潰了。

“不要......不要打了!”江葉草沒有吭聲,他護在懷裡的小孩,卻痛苦至極的嘶吼著,不住哀求,“彆打哥哥、彆打哥哥了!我還給你們......都還給你們!彆打哥哥......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小孩稚氣的嗓音,聽起來那麼顫抖,無助而絕望,江葉草想安慰,張嘴卻吐出大口血。

他聽到江宴撕心裂肺的喊叫。

江葉草暈了過去,他被打得半死,失去意識前還緊緊抱著懷裡的江宴。

護院們也不想鬨出人命,朝兄弟倆吐了幾口唾沫,說了聲“晦氣,再來打死你們兩個小雜種”的威脅後,把他們從後門丟出了山莊。

不知過了多久,江葉草醒來時,側頭看到江宴孤零零在他身邊,雙手抱著腦袋,兩眼布滿了猙獰的血絲。

見他醒來,小孩突然哭了。

他哭的滿臉是淚,不住地說“哥哥對不起。”

江葉草忍著疼,抬手摸了摸那腦袋:“不是阿宴的錯,阿宴隻是太餓了,都是哥哥不好。”

在江葉草看來,都是自己不好,吃的都找不夠,才讓弟弟餓到半夜偷偷出去找吃的。

江宴將唇咬的血紅,看向僅剩的一個壓扁的饅頭,

饅頭沾了血,是哥哥的血。

他突然控製不住,哇哇大哭起來,他哭的渾身顫抖,崩潰般抱著自己低埋的小腦袋。

淚如雨下。

不是的......

他是很餓,餓的渾身難受,睡不著,但他白天吃了個果子,而哥哥兩天沒吃東西了,他想自己都那麼難受了,哥哥一定比他更難受。

所以他跑出來了。

他想找東西給哥哥吃。

江宴哭著將饅頭沾血的表皮,一點點撕下,顫著唇吃掉,將裡麵白白乾淨的地方,喂到了江葉草嘴邊。

可江葉草又暈了過去,他遍體鱗傷,渾身冰涼。

江宴找了些乾草,將江葉草圍著,還生了火,試著讓哥哥身體暖和些,他又去尋了些止血的藥草,搗碎抹在哥哥受傷的地方。

但效果並不佳。

很快,江葉草身體不再冰冷,而是滾燙,與此同時,他氣息變得微弱。

江宴害怕極了,他是不敢離開江葉草,將哥哥獨自放在林間的,可他知道,自己必須去找郎中來給哥哥看病。

這夜對江宴來說,前所未有的漫長。

再也沒有了流螢燈相伴,他獨自穿過黑夜,跑到鎮上藥鋪,捏著小拳頭咚咚咚敲起門來。

一場瘟疫,所有東西都在減少,唯有醫館藥鋪,多了起來,裡麵的大夫,錢袋子比瘟疫前的大戶們還多。

深夜被吵醒的大夫,憤怒到極點,發現是灰頭土臉的小叫花子,更憤怒了。

“沒銀子看什麼病!”

還是風雪天,夜間出診,鬼才去。

那夜,江宴跑遍鎮上二十七家藥鋪,隻有最後一家,漫不經心給了他一點希望。

“你好歹把你哥哥帶過來,大晚上的,誰跟你走啊。”

江宴跑了回去。

哥哥額頭更燙了,像煮沸的水般滾燙,江宴不敢再浪費時間。

憑他的小身體,要直接背起江葉草顯然是不可能的。江宴兩隻凍到發紫的小手,將乾草搓成長條,製成繩子,又尋來一塊木板,將昏迷不醒的哥哥放在木板上。

繩子一端係在木板上,一端綁在江宴瘦弱的肩膀上。

他小臉漲的緋紅,用力拖著木板,在雪地裡一點點前行。

山路崎嶇,草繩斷了好幾次,每次斷了,江宴都要摔個大跟頭,有次直接從一條幽徑,跌滾到山下另條窄路。

他摔得鼻青臉腫,臉頰和手臂,露在外的白嫩皮膚都是深深淺淺的擦傷。

更讓他難受的事,幾番折騰,哥哥傷勢更嚴重。

可他不能哭,至少現在不能,江宴抹了抹濕紅的眼睛,對被摔到的哥哥說了聲對不起後,聳著鼻尖,將繩子死死綁在腰間,繼續拖著木板前行。

可他實在太弱小了,帶著哥哥,即便拚了命,也隻能像烏龜一樣爬行著。

第二天臨近晚上,他才把江葉草帶到了那家“聖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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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堂裡擠滿了人,都是來尋醫買藥草的,以為江宴帶了個死人過來,紛紛避開,低聲議論著。

“那小鬼是不是也染了瘟疫。”“怎麼能讓死人進來!”“還看什麼醫啊,找地方埋了吧。”......

江宴攥緊小手,一聲不吭地抱著哥哥。

昨夜的大夫,過來一瞧,小孩渾身都是繩子勒痕,肩頸甚至勒出血,染紅了破舊的衣裳。

隨口一說,沒想到小孩真的把那重傷的哥哥帶來了。

大夫隨意掃了眼:“不嚴重,隻是些皮外傷,你在外等著,我先給這些人看。”

江宴張了張嘴。

“沒銀子就安靜點,給你們就不錯了。”大夫不耐煩道。

江宴不敢惹怒唯一的希望,在藥鋪眾人同樣不耐和冷漠的視線中,安靜將哥哥移到角落,他背對著,用小身體擋著那些嫌惡的視線,不讓落在哥哥身上。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了。

江葉草身體不再燙熱,而是和外麵雪一樣的冰涼,他氣息更弱了,氣若遊絲。

江宴慌了,他穿過人群,在嗬斥和咒罵聲中,小身體拚命擠到了前列。

“大夫!哥哥的傷真的很嚴重,你先......”

“煩不煩!”郎中陡然厲喝,昨夜本是隨口一說,還真當這是善堂了。

“這裡每天都在死人,醫藥緊缺,瘟疫才是大事,你們這點病痛算什麼,彆死皮賴臉的,現在帶著你哥哥滾出去!”

江宴被這劈頭怒喝,吼的呆愣在原地。

人群中,不知誰把他往後使勁拽了下,江宴猛地踉蹌,接著許多手伸來,有的抓他頭發,有的抓他布滿勒痕的肩膀,把他往後不住推去。

江宴咬著牙,耍賴皮似的掙紮著不肯走,卻被越推越遠。

最後,他和哥哥被丟出了藥鋪。

拴著乾草的木板砸來,這次,他把渾身冰涼的哥哥護著,終於沒讓哥哥挨疼了。

可是,哥哥大概也感覺不疼了。

江宴伸出狼狽的小手,握了握江葉草的手掌,沒有記憶中的溫暖了,在逐漸冷去。

江宴咬了咬唇,看著聖心堂的牌匾,又看了看裡麵為瘟疫而來的人群。

他又衝了進去,這次,他沒有被趕出來。

藥堂後院,那郎中眼神詭異地看著他:“你的血,真能治好瘟疫。”

江宴使勁點頭,挽起袖子,露出布滿青紫擦傷的小胳膊。

“我給你取血,你給我哥哥看病。”

哥哥說過,絕對不能暴露,但江宴彆無他法了。

隻要能救哥哥,怎麼都可以。

郎中沒說話,隻讓人把江葉草抬到了後院一間屋子,隨後取血離去。

半柱香後,郎中欣喜若狂

地看著重疫之人回光返照,他趕回後院,“你當真沒說謊。”

有了這小孩的血,他要成名震天下,成為神醫了!!

郎中用刀在江宴手臂,狠狠割了幾下,一手拿碗,貪婪地看著滴滴答答不住淌下的鮮血。

江宴皺著小眉頭,沒有吭一聲。

他忍著疼,直到郎中接了大半碗,慘白的唇才小心翼翼地動了動:“我哥哥呢,怎麼樣了。”

“放心吧,在好轉了,”郎中道,“隻要你聽話,你哥哥不會有事。”

江宴微鬆口氣,他被單獨關在了房間裡,哥哥在隔壁。

他雖不願跟哥哥分開,但不敢惹怒郎中這根救命稻草。

那郎中一個時辰,取了三次血。

最後一次,江宴小臉沒有半點血色,視線模糊,暈了過去,郎中給他喂了一顆藥丸,他才恢複意識。

哥哥怎樣了。

江宴小臉貼著冰冷的牆麵,試圖離隔壁房裡的哥哥近點。

直到深夜,江宴聽到外麵鬨哄哄的——

都是聽聞此處有能治瘟疫的聖心水,帶上千金前來購買的訪客。

聖心堂門檻都快被踏破了,裡麵的夥計,一個比一個歡喜,幾個知曉內情的夥計,走過江宴所在的房間,低聲交談著。

江宴無意聽到些奇怪的話,最後耳朵貼著門框上,聽到惡魔般的話。

“他們是兄弟,那隔壁沒救了的哥哥,他的血是不是也能治。”

“管他呢,試試唄,”

江宴微微睜大眼,沒有血色的小臉變得呆滯,像是被東西重重砸了下腦袋,整個人如置冰窖。

沒救了,什麼意思。

他們要用那鋒利的刀,割哥哥的血......

他們怎麼敢,他要殺了他們!

江宴發瘋似地踹起門,劇烈的響動,驚到了準備去隔壁的夥計,他們打開門鎖,正要看看裡麵怎麼回事,躲在門後的江宴,拿割血的匕首紮在其中一個腿上,接著在那人慘叫聲中,跑了出去。

他沒第一時間去隔壁找哥哥,而是趁著黑夜躲了起來,在眾人尋他時,放了把火。

夜間風大,火勢很快變大,已燎原之勢燃燒起來。

在眾人忙著救火時,江宴奔回江葉草所在的房間,拖背著冰涼的、仿佛變成屍體一般的哥哥,離開了聖心堂。

他甚至不敢去探哥哥的鼻息。

他也不知道該去哪。

*

這個冬天格外難熬。

很快郎中帶人追了來,藥鋪沒了還能再建,能取血的活寶貝可不能丟。

江宴拖著江葉草,逃竄中,最後來到了一座寺廟。

這原是座大寺廟,裡麵供奉了諸佛,瘟疫沒來前,這寺廟香火很是旺盛,香客都道許願很靈。

如今,隻有稀稀拉拉幾根香火。

江宴不敢生火,怕引來郎中,他孤零零趴在江葉草身上,試圖讓哥哥溫暖一點。

可是,江葉草的身體越來越冷。

江葉草身上的傷口,即便被江宴用布和草藥包紮著,依舊腐爛了。

除了腐爛的味道,江宴還嗅到了哥哥身上,死亡的氣息。

前所未有的恐懼,充斥在江宴黑潤無措的眼珠裡,他生了火,用溫熱的火光讓江葉草身體回暖,可依舊是徹骨的寒。

江宴走投無路地望向高大莊嚴的佛像。

天亮之前,他跪遍廟裡所有佛像,磕了無數的頭,用最虔誠的姿態祈求神佛顯靈,救救他哥哥,他願意替哥哥承擔所有的苦難。

他願意付出一切,隻要把哥哥還給他。

江宴磕到額頭破了皮,磕到廟內每個佛像腳下,都留有他的血。

直到黎明——

枯枝燃燒的火光熄滅,江宴麻木地抱著江葉草涼透的屍體,小臉在哥哥手掌輕蹭了蹭。

他低著頭,眼裡的怨憎,染紅了雙目。

找到江宴的郎中,又氣又怒,帶人上前就要將小孩抓走。

江宴抬頭,露出那張扭曲猙獰的小臉。

江宴的虔誠謙卑,沒有得到神靈任何回應,滔天的怨憎,倒是為了他喚來了一個邪魔。

邪魔將郎中等人,如螻蟻一般燒的神魂俱滅,然後給他一朵黑色的山茶花。

“你若吃下這個,我就滿足你的願望。”

彆說一朵花,就是世間最惡最臭的屍體,江宴都能吃下去。

他從邪魔手裡接過,吃下了山茶花。

沒多久,五臟六腑疼的厲害,好似融化了,江宴疼的渾身冒冷汗,幾近昏厥,那張小臉卻是狂喜。

江葉草的身體重新有了溫度。

江宴像是寒冬臘月,凍壞了,費儘所有力氣終於找到一簇火的小狼崽,歡喜的湊到了哥哥懷裡。

沒多久,江葉草昏沉沉醒來,朦朦朧朧,看到雙黑亮亮的眼睛。

他習慣性地伸手把弟弟摟住,發現小身軀在微微顫抖。

“阿宴,你怎麼了。”江葉草嗓音虛弱至極。

江宴臟腑疼的厲害,心臟像被砸開一條口子,那朵黑色的山茶花,在他心口紮了根。

邪魔已經走了,他不想讓哥哥擔心,淺淺吸了口氣,忍著疼輕聲道:

“有點冷,哥哥抱抱我吧......”

冬天太冷了,隻有在哥哥身邊,他才覺得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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