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2 / 2)

穿成柔弱小師叔 封空 20654 字 6個月前

回到小靈山後,每夜,江宴都要向他求證般問著:“哥哥,哪天你會丟下我嗎。”

江葉草不明白他為何會問這種問題,並且不厭其煩的問。

不會。

當然不會。

“無論什麼時候嗎。”小孩聲音充滿不確定。

也隻有這時候,江葉草能察覺到他心裡的絲絲不安,他肯定道:“是,無論任何時候。”

得到滿意的答案,江宴才肯睡去。

江葉草有些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江宴沒有再問了,似乎是他把種的月見草,摘了兩朵給吵著要的江曜的時候。

那天,江宴在月亮升起,月見草綻放前,把圃裡所有的小黃花都踩死了。

隨後他將所有碎爛的草葉,連著土泥扔在了江曜身上,像是要把他活埋了。

“想要,都給你。”

江曜哇哇大哭,娘親心疼拍著江曜身上的土泥,看了看江宴,最後什麼都沒說,爹爹倒是終於忍不住了,嗬斥了幾句,一旁侍從們眉頭緊鎖,看向江宴的表情充滿了難以理解與厭惡。

江葉草不明白為何會變得這樣,但他還是把江宴掩在了身後。

他近乎固執的護著江宴,儘管他知道,江宴這樣做是不對的。

可他是江宴、他的弟

弟啊。

當初他以為爹娘都死了,要不是還有弟弟陪著,他怎麼可能熬得過那段艱澀困苦的日子。

他應該早就像那位乞丐朋友一樣,死在了雪天裡。

那麼冷的夜,乞丐朋友隻能抱著冰涼的乾草睡覺,而他懷裡,永遠有個小暖爐。

一起出門的時候,乞丐朋友總是茫然,漫無目的地撿拾著爛菜葉,既不想出來麵對風雪,也不想回到冰冷的山洞,獨自熬過漫漫長夜。

乞丐朋友沒有歸處,他不一樣。

他有個弟弟,提著流螢燈在等他。

於他而言,那不是冰冷的山洞,是他和弟弟的家。

在那段漫無儘頭,尋不到前路的黑暗日子,弟弟也是他的倚靠,支撐他走下去的唯一。

那個所有人都畏懼的寒冷冬天,江葉草是不怕的,因為身邊有個小太陽。

輾轉反側睡不著,江葉草看著江曜那呼呼大睡的臉,幽歎口氣。

明天還是去哄哄弟弟吧。

江宴其實是最好哄的小孩,很多時候,他都不需要哄,招招手,那小腦袋就歡喜地湊過來了。

可是這次不一樣。

江宴不再粘著他了,一夜之間好像長大了,也不再隨意發脾氣。

偶爾撞見江曜粘著他,不像以前,被搶了地盤的小狼崽般,火急火燎跑過來將人擠走,他隻站在原地,隔著滿庭白色的飄雪,安靜地望著他們,臉上看不出悲喜。

他也不再需要他給他梳發了。

江宴自己紮了小辮子,儘管很醜,歪歪扭扭的,長短不一,甚至有些滑稽,但他不許任何人碰。

以前也是——

無論娘親還是侍女,江宴都不許,隻讓他給他梳,不然就隨意披著。

現在,也不許他碰了......

江葉草第一次從江宴臉上,看到了冷淡與疏離。

這對剛邁入少年階段的江葉草,十分無措,他分不清弟弟是在鬨脾氣,還是終於後知後覺,知道世上不隻有追隨哥哥這一件事了,就像雛鷹展翅,要獨自飛走了。

江葉草試著交流一二,但江宴想要避開他,其實是件很簡單的事。

因為江葉草每日有自己要忙的事,打坐修行、學堂聽課、識草煉丹......空閒時間很少,而以前江宴不僅什麼都要跟著,打坐都在一旁守著,休息時間,也要見縫插針,所以他幾乎無時無刻,都看得到江宴的影子。

而一旦江宴想消失,白日他連對方半點影子都看不到,夜晚......江宴也早早地合了門。

上了鎖。

江葉草站在門外,看見屋內一片昏暗。

江宴是很怕黑的,和他一起睡覺,床邊都要點盞小燈,不然睡不著。

江葉草沉默的在窗台上放了一盞流螢小燈。

第二天再去看,冰天雪地裡,被置在窗外一夜的螢蟲,全部凍死了。

江葉草拎著死掉的流螢小燈,失落地走了。

室內,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隔著條細小的窗縫,望著他漸行漸遠。

染血的指甲嵌入窗木,不過十歲的身影,臉上神情像是被困在牢籠裡,掙紮了一夜的凶獸,瞧著那麼猙獰可怖,又充滿了絕望無助。

凶獸隻能被關在籠子裡。

一旦放出來,它會傷人的,不是嗎。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小半年,在此期間,江宴精致的眉眼越來越淡漠,與此同時,他在某些方麵表現出過人的天賦。

江葉草也是出類拔萃,但某些方麵,都不及他,江葉草自是很高興,甚至想像以前那樣摸摸江宴的頭。

弟弟個子長高了些,但江宴退後了步,不讓他碰。

冷風穿過江葉草的指縫,他修長的手指微蜷,半晌將手收了回來。

“哥哥,”身後傳來稚氣的嗓音,江葉草有時會恍惚,回過頭,看到江曜眉眼彎彎的小臉。

江曜臉蛋越發有肉了,圓潤潤的,很有富態。

江宴在他這年紀,是最瘦弱的時候,因為臉上的嬰兒肥沒了,瘦骨嶙峋到有些可憐。

江葉草沉默地摸了摸江曜湊來的小腦袋,一道視線落在他手上,江葉草看去,江宴默無表情的移開視線。

在他看不到的背麵,江宴那張臉,表情嫉恨到近乎扭曲。

而就在這期間,小靈山發生了一件事。

有群黑衣人夜襲了小靈山,江宴察覺動靜,一腳踹開門鎖,跑了出去。

“哥哥!哥哥!”混亂中,他四處尋找著哥哥的身影,聲音驚惶顫抖,“哥哥、哥.......”

聲音頓住,江宴停下腳步,看到了噩夢般的一幕。

圓月下,一柄映著寒光的染血刀刃,在黑衣人手中,襲向了個素衣小少年的丹田。

江宴在那刻,腦海一片空白,心間的山茶花像是在燃燒般,一股無形的力量掙脫了枷鎖,刹那湧去,穿過那黑衣人的身體,控製住那刀刃的方向,微微一轉。

毫厘之間,刺入江葉草體內的刀刃,與靈核要害擦過。

與此同時,江葉草一劍刺死了黑衣人。

......運氣還真好。

江葉草捂著血流不止的腹部,身後嚇得不住發抖的江曜,小臉慘白。

差點死掉了,還好有哥哥趕來。

他抱著哥哥後怕地哭起來,江葉草頭暈目眩,忍著疼,剛想安慰幾句,餘光看到不遠處的身影。

他愣了愣,看到背對著月光的江宴,小臉蒼白如紙。

還是在意他的啊。

臭弟弟,還以為真的再也不理他了。

江葉草淺笑了笑,想安慰好像嚇壞了的江宴,因為江宴臉色看起來太難看了點,可他還未開口,就暈了過去,視線的最後,是江宴那雙紅透的眼睛,裡麵染血似的瞳孔微微縮著。

再醒來,江葉草睜開眼,就看到守在床邊的久違身影。

江宴睡著了。

他坐在

床邊凳子上,兩隻小手緊緊握著他的手掌,腦袋側枕著手臂,發頂烏黑,纖長睫毛隨著呼吸泛起輕微顫動,灑落了小片陰影。

不僅睡著了,他還睡得很沉,像是很久很久沒有睡過好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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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葉草端詳片刻,視線落在江宴握著他的手上。

很冷。

不再像記憶中的暖和,弟弟的手指,像冰一般寒冷。

江葉草試圖像過去江宴暖和他那般,但他指尖輕輕一動,江宴就警醒了。

江宴醒來沒有鬆開,而是就著那姿勢,像很久以前那樣,小臉輕蹭了蹭他掌心,看起來乖順極了。

“哥哥,你感覺怎麼樣。”

沒有傷及要害,但短時間內下不了床了。

江葉草養傷期間,江曜被母親帶著來了一次,沮喪道:“對不起兄長,我不該貪玩跑出去的。”

要不是他,兄長也不會受傷。

江曜道歉的時候,江宴端著藥碗坐在一旁,長睫低低垂落,漫不經心地攪動著湯匙。

江葉草臥病在床的半個月,都是江宴照顧的,他像以前一樣,再次寸步不離。

晚間,江宴也要上床一起睡覺。

江曜是不會再來湊熱鬨的。

小孩對新鮮東西的好奇,隻維持的了那麼一點時間,沒多久就無聊了,而江葉草也不習慣夜裡醒來,把小身體往懷裡一撈,發現不是記憶中的模樣。

江葉草看著身旁熟睡的麵容,有點不解。

阿宴不也是小孩麼。

他手指在弟弟光潔的額頭碰了碰,怎麼就不會無聊,永遠不會厭煩似的。

無論如何,弟弟好像回來了。

江葉草心裡歡喜,養傷的平靜日子,江宴臉上日漸濃鬱的笑和清亮的黑眸,甚至一度讓他以為,回到了以前相依為命,最親密無間的時候。

直到他傷好的差不多的時候,江宴親手揭開了殘忍的序章——

江曜死了。

是溺死在湖水裡的。

被發現時,江葉草甚至無法替江宴開脫半句,因為江宴的手,還抓著江曜的頭發,將那已經浸到發白的小腦袋,往水裡按著。

看到他們的到來,那張俊麗稚氣的小臉,沒有絲毫害怕。

像是期待已久,給他們看戰利品似的,江宴將江曜不到五歲的可憐屍體,扔在了腳邊。

“來晚咯。”像個小惡魔似的,他翹起嘴角。

話中帶笑,唇瓣血紅。

江葉草腦海一片空白,猶如身處在噩夢中,他恍惚的幾乎站不穩,耳邊是娘親抱著江曜傷心欲絕的哀嚎,眼前是江宴那陌生的神情中,充滿惡意的笑。

爹爹雙目赤紅地拔出劍。

“錚”一聲,驚醒了呆楞的他,也驚醒了哭嚎的娘親。

“小葉,你讓開——!”父親怒喝。

江葉草看著迎麵的劍刃,臉色蒼白,卻站在原地不肯動。

身後的人似乎想出來,卻被他

反手死死抓著,江葉草顫著唇⒋_[]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字一頓道:“不.......我不讓......”

他不能讓開。

“小曜也是你弟弟!你瘋了!”父親失望怒吼。

江靈主手中的劍,其實也在顫抖,可他無論如何,不能讓一個十歲就能殘忍淹死自己親弟弟的惡魔留著!

他伸手想要將江葉草抓走。

“夠了——”江夫人顫聲。

她終究覺得當年虧欠兩個小孩了,都是親骨肉,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

江靈主的劍最終放下了。

無形的痛苦彌漫在湖邊,不過江宴是沒有半點痛苦的,或許是因為在過去,他獨自一人,在痛苦中掙紮了太久太久。

如今,他前所未有的暢快。

江宴低垂眼簾,視線落在哥哥拉著他的手,又看向了死去的江曜,反複轉換間,乾涸許久的心田仿佛有甘霖淌過,像蜜一般甜。

真好,哥哥最終還是選擇他了。

討厭的小鬼,早該消失了。

*

嬴辛在江宴無儘的惡意中,睜開了眼。

烏黑睫梢被根草葉輕撥了撥,有點癢,他側過臉,對上床邊朝歲等待許久的無聊神色。

“再不醒,我就要敲鑼打鼓了。”

嬴辛沉默的坐起來,朝歲將草葉一收,見他神色,眼睛微妙地眯了起來,湊近問:“你不會是和江宴共情了吧。”

嬴辛哼一聲,冷冷笑了。

怎麼可能,他才不會像江宴一般怯懦,深夜把自己鎖在屋裡,獨自與心間的黑茶花掙紮。

是他的話,早就弄死了惹他心煩的玩意。

倘若朝歲知道嬴辛在想什麼,或許會鄭重考慮,給他一點愛的教育,不過他哪裡知道少年在最頂層,於是朝歲還在第一層的說:“無論何時,不能因嫉恨肆意殺戮,知道嗎。”

嬴辛心間不以為然,但他沉默了瞬,還是說了句:“不是因為嫉恨。”

朝歲一愣:“什麼。”

嬴辛黑眸看向他,淡聲道:“他不是因為嫉恨殺了江曜,是因為害怕。”

若是因為嫉恨,早就下手了。

江曜是讓江宴感受到了久違的恐懼,就像當年,他跪在滿廟佛像前,無助抱住哥哥冰涼屍體時的恐懼。

黑衣人來襲的事,讓他意識到了,江曜在哥哥心裡,是能夠以命相護的存在。

“以命”這兩個字很可怕。

為了不讓那份恐懼再次降臨,他必須除掉讓哥哥願意“以命”相護的隱患。

他忍受了多一個人叫哥哥,忍受了哥哥身邊的人不再是他,他說服了自己,不要傷害哥哥在意的人。

為此他強迫自己離得遠遠的,哪怕把門上鎖,用鐵鏈把自己拴住,也忍著不去找哥哥,他把掌心掐的全是血痕,猙獰得不成人樣,甚至抄起匕首,無聲劃著手臂,深夜看著殷紅的血淌下,笑著讓自己保持清醒......這樣獨自熬過一夜又一夜。

他忍受了一切一切,退讓了所有。

但江曜,觸及了他最後的底線——哥哥的性命。

所以,他絕不會再允許對方活著。

不惜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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