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2 / 2)

他曾一次一次在黑暗與狂亂中迷失自己,可當他睜開眼,永遠都是歲月靜好的畫麵,他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任何人,唯獨她是被他絕對信賴著的。

他無懼死亡,隻要他還清醒著,還有文字記錄著他的存在和認知,他就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複活,壹知道,神明始終是注視著他的,所以他開始無懼迷失與黑暗。

當世界重新回歸最初的寂靜,壹也停滯住了腳步,他發現自己根本不想要回到最開始的自由,而被補全的空洞再一次敞開後,他難以忍受這種淒冷和恐懼之中。

——已經不想要一個人了。

把她重新塞回來吧?

【那樣我們都會死,壹先生。】

壹關了電視,房間失去了唯一的光源被夜色靜悄悄地浸染成黑色,那雙火焰般的紅眸卻亮得有些可怕,虹膜上的紋路開始向著漆黑的瞳孔深處蜷曲流動,詭譎而扭曲。

黑夜過去,黎明升起,天蒙蒙亮時,林時鹿便打開門,看見了坐在門邊低埋著頭的殺手。

他睡得有些熟,竟是沒有察覺到她開了門,林時鹿蹲下來,雙手托腮,她的視線讓殺手迷迷瞪瞪的醒來,纖直而冷清的長睫毛撲閃了一下,紅石榴般的眸子便點上了清晨的露珠,就像精密的齒輪機械上好了發條。

得虧他們有心靈感應,她才早早醒過來,如果今天先打開門的人是諸伏景光,那昨天晚上壹給他留下的好印象絕對會在大清早開門就看見這人坐在門前時產生巨大的動搖。

不等林時鹿主動打破沉默,壹便先一步開口道:“我需要一個答案——在您看來,我是什麼?”

林時鹿本想和壹從真正的相識開始循循漸進的相處,但顯然壹並不想,他直接捅破了那一層紙,他們對彼此早就有了很深的了解。

“那麼在你看來,我是什麼?”林時鹿反問道,她已經意識到她的視角和壹以及產屋敷空月的視角是不同的。

而同時從這兩個男人視角出發,她的存在也是不同的,在產屋敷空月眼中她是活著的人,有失而複得的喜悅和緊張,而在壹的視角,她更近似於一種意識,本該與他一體的意識體。

這些就是林時鹿現在能肯定的推測。

而壹卻說出了一個在林時鹿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的玩家。”

這一刻,林時鹿幾乎要以為這個人知道他在她穿越前的視角一直隻是個遊戲角色,一個出自《紅黑抉擇》遊戲的玩家角色,但很快,林時鹿反應過來那是壹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和互動的一種比喻性的表達。

“人生就是一場遊戲,我從來沒有把這些當真,包括我自己,我連自己究竟是什麼都不清楚,我或許是個很自律的實驗產物,因為我一直保留著記錄自己每日日常的習慣。”

壹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剖析並坦白自己,也是他第一次這樣長篇大論的說話,還是在說出自己的辛秘,讓他感到有些奇異,但因為傾訴對象是她,所以感覺並不壞。

“我對其他人沒有認同感、沒有歸屬感、沒有共情力,我也不會死亡,即便被攪碎成泥,我也可以複生成完好無損的模樣,頂多付出一點微不足道的代價,這或許是我不在乎自己的原因。”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垂眸看向林時鹿,緩緩低啞道:“所以我究竟是什麼?或者說您將我當成什麼?”

為什麼在知道他的想法和意向仍舊要疏遠他,和他保持距離,他不明白循循漸進有什麼意義。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什麼,人類總是忍不住去思考的人生哲學,這種需要自己尋找的答案一旦成為問題就會讓被提問的人感到頭疼不已。

“‘我’。”林時鹿說,“我把你當成另一個我傾心培養和愛護——而我想要成長,我在乎你,所以我與你的想法產生了矛盾,你將我們看作一人,可我在見到你的第一眼,便將你視為了獨立的個體。”

如果強行將兩個獨立的個體雜糅在一起,那麼他們都會死去,最後要麼是一灘爛肉要麼是最後誕生出嶄新的意識,林時鹿當然清楚在《紅黑抉擇》這種有著克係怪物出沒的背景下,想要將兩個人活生生糅合在一起並非不可能。

“我想要你自己長出血肉來填補自己空洞,那是真正不會離開你的。”林時鹿的神情和話語都是遠超她外表的成熟,“還未真正成長起來的你在我看來就像是我的孩子。”

自己填補自己……?

他做不到。

壹看著林時鹿,一言不發,她的話語在想法和她完全矛盾的壹看來是不能理解的,但是她的語氣輕軟,眼神也溫柔,讓他願意聽,就當做是悅耳的音樂來聽。

但是隻要他在聽,林時鹿總有辦法讓他聽進去。

“我想看到你站在我的身邊,而不是作為影子站在我的身後亦或是擋在我的身前,現在我是弱勢的一方,所以我需要你——但以後呢?”林時鹿向他伸出手,“這一次重逢是運氣,那下一次呢?如果維持現狀,我敢確定下一次分離,你依舊會停滯在原地,而不是找到我。”

壹突然怔住的眼神讓林時鹿知道她的這句話觸動到了他。

在一直把她當成‘玩家’服從的壹看來,他們一直都是上下級關係,所以當她說想要和他並肩的時候,他才會露出這樣無措的神情,再加上她最後那句的‘失散’勾起了他因為分離的不安。

“這就是成長,如果人生是一場遊戲,那麼隻有一方作為玩家也太過狡猾了不是嗎?”林時鹿偏了偏頭,語氣越發輕軟,“要嘗試真正來加入我的人生嗎?”

壹靜默了片刻,像是經曆了一番思想暴風後他半跪下來,將手掌搭上她的手心,然後小心翼翼地用雙手將她的手包合收攏住,低垂下頭將她的手握於額前,用額頭輕輕抵上去,宛如祈禱的聖徒。

“不勝榮幸。”他說。

那麼努力一下吧……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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