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無所遁形(1 / 2)

陛下當然不是冤大頭, 沒殺六國國君也隻是出於政治需求,用他們來安撫六國貴族——一國國君都活得好好的,隻是被流放而已, 你們也不用時刻擔心有刀子架在脖子上了,隻要安分守己,大秦不會隨便動你們的腦袋。

不過沒關係, 這場營銷洗白,針對的從來就不是那些會讀書寫字的士人,而是組成大秦基石的, 千千萬萬個黔首。

黔首信始皇帝陛下是一朵純澈白蓮就行。

事實證明,這場洗白很有效, 甚至有效過頭了。六國貴族聽著那些黔首小聲討論始皇帝是一個善良的人,簡直聽得牙疼, 誰回去時不關上門私底下罵一句“趙政無恥不要臉”。

張良也很憤怒。

他經過一番推測, 得知是神女愛寵雪貂寫出來的文章後,競有了一絲委屈之意,“神獸為何如此偏幫?”

卻是神女將話接了過來, “何為偏幫?”

張良腦子再亂,也知道自己不應該指責神女, 她是大秦國師, 本來就有立場。便儘量讓自己語氣顯得平和,“良不明白。娘娘你是九天之外的神仙, 為何要插手人間王朝的興衰?又為何要避重就輕,粉飾暴君?”

原本張良隻是在和人對抗,如今,在他看來卻是在和神仙對抗,這本就不是什麼公平的對決, 其中壓力可想而知。如今能撐著不動搖,也僅僅出於心中對複仇的執念。

神女輕輕搖頭,對此不置可否,隻抬頭看了天色,問:“汝此問可急?”

這話問得奇怪,張良滿腹的憤慨就如同石頭阻斷了水流,一下子卡住了,眼睛輕輕地眨了一下,“什麼?”

神女似乎打量了他一下,“也罷,汝便作吾隨侍吧。”

張良雙眼迷茫地看著她,下一息,隻感覺自己昏昏沉沉,好似醉酒,隨後,身體一軟,臥在冰涼的地板上。

國師的內殿是絕對沒有暗衛敢進的,而沒有國師的吩咐,那些官奴婢同樣不敢擅闖。青霓放心地將張良拖到軟墊上,擺好姿勢,讓他斜倚著案幾,以手支額,仿佛在閉目小憩。

雪貂跑過來,盯著張良看,“衣衣,你為什麼要給他用道具‘春夢了無痕’?難道要睡服他?”

感覺……並不靠譜?

“當然是給他安排一場美妙的夢境了!現在離晚上還有十個小時呢,我等不了那麼長時間,就直接讓他入睡了。”

雪貂:???

用‘春夢了無痕’當安眠藥,就離譜。

雪貂結巴:“但但但這是做春夢的道具,而且春夢對象必定是你。”

“誰說的!我還有這個!”青霓笑得十分燦爛,在寶石璀璨的光芒照耀下,雪亮白牙閃得晃眼。

她拿出了價值三十萬積分的道具【造夢】。

雪貂:“……”你厲害,我告辭!

張良臉頰漫上緋紅,呼吸開始沒有規律了,眼看著春夢就要開始了,青霓果斷地將【造夢】往張良身上一拍,“走你!”

在張良的感官裡,他就是眼前一晃,快到如浪花轉瞬即逝,人便已站在了雲端,雲在流,風在動,前方是神女,衣帶隨著微風飛舞。

“這!”

他失聲叫出來:“這是哪兒?”

任誰第一次上天,都沒辦法保持穩重。

“王母觴客於瑤池,吾前去赴宴,汝暫作吾隨侍。”

“王母?西王母?”

“嗯。”

張良完全沒想到隻是稍微一晃神,自己就要被帶去見那個穆天子執白圭玄璧以見王母的西王母,豹尾虎齒的凶神,心情複雜。

神女沒有對此多做解釋,隻是驅動了足下雲彩,越升越高,雲層很快便被他們甩到了身下。張良往下方看,看不見山河人間,隻能看見染了金邊的白雲幾乎鋪滿了天際,仿佛一場大雪剛落。

此刻,神女已沒有做國師時若隱若現的平易近人,她在日輝的照耀下,看起來非常莊重神聖。

而神聖的神女,在心裡編織夢境:嗯,天宮按照86西遊記來,宴會按照蟠桃會的規模來,天上會出現的神仙也可以照搬,哦!美人除了太陰星君和白鶴仙子,86西遊記裡出現過的女妖、女人也都安排上!俊美男仙……唔,決定就是你了!司法天神楊戩!

廢了青霓好大一波腦細胞,終於構建好了天庭,那朵雲也終於可以載著他們到目的地了。

於是,張良便見忽流間,金霞大開,眼前現出輝煌天門,瑞雲繚繞,祥光氤氳,七八金甲神將立於門下,肅穆著神情,執守門職責。

這就是……天門麼?張良眼神有些恍惚,以凡人之身,得上天宮,讓他如何保持平常心?

半空中一聲響亮,有二童子乘白鶴而出,迎到神女麵前,恭恭敬敬俯身行禮:“玄女娘娘,王母娘娘早在瑤池等候,命小童前來相迎。”

神女微微頷首。

二仙童引路,張良一路都在悄悄打量周圍景致。

寶閣無數,在雲霞間形影縹緲,紫霧騰空,滿天的輝煌迷離人眼。

幾名天仙女子在玩鬨嬉笑,這個眼眸秋波含綠水,那個桃腮淺起奪丹姿,皆是人間難見的姝色。

笑語的餘音尚在空中飄蕩,那幾名仙姬俏臉一轉,“呀!是玄女娘娘!”遠遠地,就避開了神女的雲路,朝她躬身行禮,而神女不過是頷首相回。

途間又見九曜星官、十二元辰、河漢群辰、二十八宿,見了她,無一例外,躬身控背,行禮相讓。

到了瑤池裡,早已鋪設好了筵席,十來張案幾上,瓊膏酥酪,粟白如玉,列儘了山珍,具齊了海錯,若是在人間早已是窮奢極欲之宴,在天上不過一次供奉。

這裡是天宮。

張良無比深刻地意識到,他在體會一場神跡,而這是神女賜予他的。

回憶沿路的風光,張良本能地拿鹹陽宮及上林苑對比,又立刻覺得,拿自己雙目不敢逼視的天宮和凡間宮室對比,實在是侮辱天宮了。

“小師姊。”笙歌鼓樂間,西王母竟然從金座上起來,行到神女案前,親自挽袖為她斟瓊漿,“知師姊不飲酒,此為梅花蕊上收下的露水,還望師姊賞光。”

小師姊?!

張良聽得西王母如此稱呼,瞳孔緊縮,就好像烏雲被閃電刺破,灑下滿天地的白晝。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神女不僅僅是九天玄女,她在天上的地位也是至高無上,就連西王母都要執盞笑迎,插手人間事算什麼?她有無窮的底氣,讓她能做一切她想要去做的事情。

沒有脅迫,沒有指令,她幫助那趙政,僅是出於她個人意願。她是真切覺得,趙政值得她輔佐。

張良隻想知道,趙政何德何能!神女不是喜歡仁君嗎?那人何處可稱仁君!

又是惱火,又是黯然,心裡如同打翻味盤,一下子五味雜陳。

筵席辦到一半,神仙們開始推杯換盞,相互交談,神女起身,行到天河邊,張良作為隨侍,自然要跟隨。

這裡極其安靜,沒有嘈雜話語聲,星辰一顆顆疏離地掛在天邊,似睜著泠泠雙眼,注視著他。

忽聽得神女問:“可冷靜下來了?”

過了那麼長時間,上頭的怒火已熄下去了,張良眼裡流露出歉意,“此前是良孟浪了。”

神女道:“如今,你且說一說,貂兒它如何粉飾的始皇帝?”

雪貂扒拉著神女裙擺玩,麵不改色,心平氣和。

是是是,都是它粉飾的,和衣衣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