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順的綿羊突然間褪去了外皮, 顯露出比一般野獸更凶猛狡黠的姿態。
多年來謝啟辰一直無比的溫和,他彬彬有禮,與人交好, 認識他的人都認為他人不錯。
像是沒有利爪的食草動物, 讓所有人都放下了戒心。
韓旭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他的本質, 但這麼多年他一直很聽話,他以為他還像隻野貓似的在苟且活命,時間過得太快了,他的注意力大多數在奚容身上,沒怎麼關注謝啟辰。
這個家夥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長成了怪物。
突然給他捅了一刀。
謝啟辰不痛不癢、一如既往的語調穩定, “容容在生病, 大哥卻要在病房外毆打照顧他的室友嗎?”
韓旭抿著唇, 冷冰冰的盯著他, 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他又把人放開了。
那一瞬間的情緒波動和暴戾的神態仿佛是幻覺, 韓旭立馬又恢複了往常那冷靜不可撼動的模樣。
他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謝啟辰連忙跟了上去,事先攔在了門口。
似乎是怕吵到奚容,謝啟辰壓低了聲音,“大哥還是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就夠了,您在這裡會讓容容傷心的。”
因為這個男人來了, 奚容都不吃飯了。
謝啟辰在奚容麵前見到韓旭,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16歲生日那天。
一如既往的,這個男人對奚容的影響大極了。
幾乎占據了奚容人生的大部分。
韓旭狹長的眼眸一動不動,“容容很需要我,這點毋庸置疑。”
他說著, 已經是推門而入。
他的腳步輕輕的,病房的設施很好,開門沒什麼聲音,要是睡著了,一般是不會被吵醒的。
謝啟辰皺著眉頭,來到了病房他已經不敢出聲,隻能眼睜睜的看見韓旭坐在奚容的床邊。
床兩邊隻有右邊比較好照顧人,左邊有個長長的桌子在床邊,一般是放藥品和食物等等,這個桌子可以活動,病人要是在床上吃東西,可以放在床上。
但是偏偏就擋到了左邊,而右邊的最佳位置已經被韓旭占據。
韓旭坐在奚容身邊不說話,可能是要守著奚容醒來,或者是更久。
韓父韓母熱衷於過自己的二人世界,奚容生病一般都是韓旭來照顧,這麼多次都是他在照顧,怎麼能中途換了人?
被子是謝啟辰帶來的,比醫院的要柔軟放心的多,奚容軟乎乎的沉在被窩裡,柔軟的被子捂住他的臉,韓旭怕他悶壞了,於是想把被子弄下來一點。
沒想到輕輕一碰過,正看見奚容睜開的眼睛。
奚容的眼睛美麗極了,像昂貴的寶石一樣,霧蒙蒙的眼眶裡滿滿的眼淚,隻是看上一眼幾乎讓人心碎。
他的表情又冰冷又委屈,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韓旭的心一咯噔,連忙輕輕的碰了碰奚容的臉,他的手掌很大,能包裹住奚容大半張臉,掌心碰到的是奚容精致柔軟的耳朵。
“容容要什麼,告訴哥哥。”
他的聲音又輕又溫柔,話語裡滿滿的寵溺。
可不知道為什麼卻起了相反的結果,奚容眼睛一眨,大大的眼淚如破碎的珠寶一樣滴落下來,他哭得無聲無息,但韓旭感覺到奚容在被窩裡微微的發顫。
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心臟緊緊的抽了一下,剛想抱著 奚容哄一哄,韓旭已經被謝啟辰狠狠的推開了。
“容容,彆哭了,我在這裡。”
謝啟辰一邊給奚容擦眼淚一邊哄他,“不哭了容容,我在這裡。”
奚容哽咽了一聲,帶著細微的哭腔,“我、我不想這麼多人,謝啟辰,你在這兒陪我……”
韓旭眼眸睜大。
他幾乎無法想象這一幕、以及奚容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為什麼?
為什麼要謝啟辰,卻不要他,明明一直都是他照顧他的。
他的人生裡、他以後的計劃裡沒有奚容不喜歡他、驅趕他的任何場景,他自信滿滿,已然覺得奚容會和他一輩子在一起。
不管是什麼關係,關係什麼時候回轉變,他的計劃裡都沒有這種意外。
奚容竟然不要他,卻要他那口中討厭的室友。
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不是謝啟辰做了什麼?
因為奚容很討厭謝啟辰,韓旭幾乎沒有對謝啟辰設防備,他沒有想到這個討厭的弟弟有一天會被奚容那麼需要,甚至是超過了他。
是不是他來晚了,奚容委屈極了,所以現在在和他慪氣?
他想過去和奚容說說話,道個歉、或者是問問他怎麼了,但是謝啟辰一直阻擋他。
奚容那雙眼睛也在看他。
他幾乎無法形容那樣的眼神。
他在哭著,眼淚一滴一滴的掉著,滿眼的委屈,卻又帶著一絲微不可見的恨意。
韓旭的眼皮跳了起來,他想再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但奚容已經不看他了。
“容容……”
他似乎有千言萬語,但是他能感受到奚容不準他在這裡了,如果他再在這裡守著,會讓奚容很難受。
他頓了頓,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隻溫柔的囑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哥哥晚點給你煮點東西送過來。”
奚容似乎小聲的“嗯”了句,又似乎沒有回應。
韓旭深深的看了奚容一眼,終於是走了出去。
看來奚容身邊沒一個好東西。
他必須要加快腳步。
下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