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2)

故人之妻 第一隻喵 17264 字 4個月前

啪,燭花恰在這時爆了一下,驚得傅雲晚一個哆嗦。

身體不由自主蜷縮起來,怯怯低眼,看桓宣搭在她肩上的手。

那樣大,那樣有力,隨手一握,就讓她腰間的淤痕許多天都消不下去。他沒再說話,然而那意思她懂,他是需要那樣,才肯幫她的了。發著抖,將那些羞恥懼怕,那些沉甸甸的負罪感努力壓下去:“我,我……”

原來事到臨頭,比想象的難得多,預想過許多遍的話此時囁嚅著隻是說不出口,眼角不覺又濕了,肩上突然一輕,桓宣鬆開了手。

他垂目看她,平靜的語調:“時候不早了,你睡吧。”

他轉身離開,傅雲晚終於反應過來,他說的睡吧隻是讓她睡,並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一時間又羞又愧,急急叫他:“你,彆走。”

桓宣停步,有意等了片刻才回頭:“有事?”

有事。傅雲晚鼓足勇氣:“今天秋姨和十妹來過。”

坐榻一晃,他走過來,挨著她身邊坐下了:“段祥跟我說了。”

袍角一撩,虛虛搭在他膝上,他並不是謝旃那種端正的跽坐,而是偏於閒適的趺坐,一隻手搭在膝上,一手垂下來,堪堪挨住她的裙角。傅雲晚不由自主又覺得怕,不敢躲,頭深深埋下去:“十妹她,她是來跟我道歉的,你說的沒錯,她之前,騙了我。”

桓宣看見她微微鬆開的領口,她身量嬌小,並肩而坐時他微一側目,就能看見她後頸上一小片露出來的,細白柔軟的皮膚。衣領半掩的地方依稀露出一點紅痕,也許是他昨夜情動時不小心留下的。轉過眼嗯了一聲。

傅雲晚聽不出他這波瀾不驚的一聲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然而他是不喜歡傅嬌的,那就多半應該是不高興。她應該先哄得他高興了,再說後麵的事。“我之前見事不明,誤會了你,對不起。”

手突然被他拿住了,他垂著眼皮,握在手裡揉她的指尖,好似在把玩什麼有趣的東西:“你我之間,何必這麼客氣。”

傅雲晚驚得一跳,清醒的時候,她還從不曾與他這般親密過。羞恥愧疚,本能地掙紮著,他牢牢抓著絲毫不許她掙脫,又讓她猛然意識到是不應該掙紮的,她還要哄他高興才是。極力忽略掉心裡的淒楚,垂著眼皮:“十妹她,很可憐。”

桓宣又嗯了一聲,沒怎麼留心聽她說什麼,隻管揉搓她的指尖。軟軟的,中間一點細細的骨頭。昨夜他仿佛親過,也許還咬過,歡愉的細節太多,記不清了。牙縫裡突然有點癢,拿起那小小的手,翻過來露出掌心,親了一下。

傅雲晚驚得幾乎叫出聲。他下巴上又長出了胡茬,紮得人心裡亂糟糟的。他的手跟謝旃的很不相同,謝旃是執筆的手,溫暖乾燥,他的手帶著厚厚的繭子,粗沙沙的,又太有勁。連他的吻都太有勁,就好像不是要吻,而是要吃她下去一樣。

明知道不該躲,還是忍不住想躲,掙紮之時他抓的越發緊了,那吻不再是局限於手心,順著爬上去,一點點到手腕:“她怎

麼可憐?”

傅雲晚不敢看,覺得溫熱潮濕,又帶著一點微微的刺疼,不知道他到底是親,還是用牙齒輕輕在咬。要打起全副精神才能忽略掉這怪異的感覺,忍得聲音都打著顫:“她在宮裡挨打很慘,回去後我阿耶又打了她,還關著她,不準她治傷。??[]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桓宣移開嘴唇,發現了新的樂趣。她的手腕異乎尋常的圓,也是軟軟的,中間一段細細的骨頭,食指拇指合上了一握,會空出異常寬鬆的一圈縫隙。圈在虎口裡揉著捏著,不緊不慢又接了一句:“你想怎麼樣?”

傅雲晚發著喘,被他弄得老半天接不上話。從耳朵到脖子全都紅透了,自己也能覺到軟得異常,兩當濕漉漉地貼著皮膚,不用想也知道又是一層汗。“我想,想接她過來……”

他忽地抬眼看她一下,傅雲晚不敢再說,後半句話帶著氣音,噎在喉嚨裡。不知道他這一瞥是什麼意思,極力窺探他的神色,他卻又低了頭,順著她的手腕,挪到了腰肢。

傅雲晚一下子僵住了。不敢躲也不敢叫,他摟住了她。有什麼在心底掙紮得厲害,溺水一般,浮浮沉沉,他終於開了口:“接她過來乾嘛?”

“養,養傷。”能感覺到他的手停在那裡,捏著軟軟的肉,傅雲晚終是忍不住,抖著手按住他,急急說完後半句,“她傷得很重,再不好好治怕是活不成了,秋姨對我很好,我娘沒了以後,都是秋姨照顧我,秋姨還被我阿耶打壞了腿,她們真的很可憐,求求你了,秋姨不過來的,隻是接十妹過來養傷,我保證她不給你添麻煩,等她傷好了,我立刻送她回去。”

桓宣的手停在那裡,覺得異常軟,也暖的很,讓人心猿意馬。又看見她低垂的睫毛中間托著幾滴眼淚,紅紅的眼皮掩著,那淚珠晶瑩剔透的,實在可憐可愛。低了頭舌尖一卷。

傅雲晚叫出了聲,躲避不開,羞臊之餘覺得心跳快得異常,餘光瞥見不遠處安靜放著的靈位,一霎時又悔又愧,眼淚越發掉個不住。

桓宣嘗到了淡淡的鹹味,和昨夜她心口處的汗珠一個滋味。有什麼叫囂著湧上來,手臂一緊,將她整個抱起放在懷裡:“就那麼想幫她?”

傅雲晚推了一下,看見他不著喜怒的臉,便不敢再推了。他是真的不喜歡傅嬌吧,如果她再惹他不高興,他肯定不會答應,傅嬌就救不得了。強忍著悲切:“她真的很可憐,而且她都跟我認錯了,她以前待我很好的,就算騙我也是不得已,皇帝和我阿耶都那樣逼著她,她不照辦的話自己性命也保不住。而且,而且終歸都是我引起的,如果沒有我,她也不用受這個苦楚,求你了,幫她一次好不好?”

桓宣的注意力全都被她的嘴吸引了。那麼小,又紅又潤,說話的時候張開又合上,花瓣似的微微顫著。他還從不曾在她清醒的時候好好親過。伸手扣住她的腦後,吻了上去。

傅雲晚剩下的話全都被堵在喉嚨裡。嘴巴被他牢牢占據,他挺拔的鼻子壓著她的,於是連那裡的呼吸也失去了,全然沒有一點出路。恐懼,慌亂,羞恥。在近乎窒息的痛楚裡模糊地想

到,他的吻跟謝旃的也那麼不一樣,謝旃那樣溫柔,撫她的手那樣輕,絕不會像他這樣粗魯,扣著她全然是要揉進骨頭裡的力氣。

桓宣吻著,總覺得似乎不夠深,沒能夠全部占據。微閉的眼睛看見她水濛濛的眼,眼中的水汽慢慢聚集,在末梢處湊成一顆細細的淚珠,頓了頓,倏地落下。心裡似被什麼紮了一下,鬆開了她。

伸手抹掉那點淚,突然就有了點焦躁:“彆哭了。”

哭得那樣可憐,讓他覺得自己像個禽獸。

傅雲晚不敢再哭了。但那個吻還殘留在心上,嘴唇發著脹,頭腦發著暈,半天才怯怯問道:“我十妹,可以來嗎?”

桓宣頓了頓,焦躁中又生出不平。沒有人希望在吻完一個女人後聽到這番話。他是見過她吻謝旃的,那時候的她絕不像現在這樣滿腦子隻想著彆的事。低眼看她:“你就是為了這事?”

傅雲晚聽出來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心裡一驚,那股子羞恥慚愧翻了倍地增長,頭都抬不起來,隻是死死咬著唇。

桓宣哼了一聲。不為了傅嬌,她怎麼肯讓他碰。既然早知道,既然他也想,又何必說穿。“她可以來。”

心裡那塊大石頭終於落地,傅雲晚抬頭,怯怯地道謝。

桓宣盯著她,那股子不平時起時伏:“不過。”

傅雲晚一顆心立刻又懸了起來:“什麼?”

“傅嬌不能跟你同住,我會另外給她找地方住,”桓宣一把摟過,箍緊了,惱恨她這般公事公辦,竟然一絲一毫都不曾有對他的情意,“你也不許見她。”

粗硬的胡茬紮著蹭著,看她柔膩的後頸一點點泛紅,千百種滋味一齊湧上心頭,聽見她在躲閃中帶著氣喘的追問:“為什麼?”

桓宣摸到了衣帶,抓住頭,猛地一扯。

傅雲晚驚叫一聲,急急來掩,掩不住,能感覺到他的胡茬現在又到那裡了。原來想好了的決定,做起來竟然這麼難。拚命掩著衣襟,在羞恥與恐懼中瑟瑟發抖:“如果我不肯見她,她肯定要胡思亂想,那樣沒法子養病了。”

桓宣看她一眼,重又埋進麻布粗糙的紋理裡,嗅她身上那股幽淡的香氣。驀地有點埋怨謝旃,這樣的世道,傅家那樣汙濁的環境,為什麼把她養得這樣天真,全然沒有一點兒自保的手段?“不行,不能見。”

聲音含糊著從織物裡透出來,傅雲晚極小幅度地躲閃,努力解釋:“她真的已經改了。”

“改了?”桓宣抬頭,下巴重重地蹭了幾蹭,“你也不想想,傅嬌傷成那樣又被關在家裡,怎麼能找到這裡?”

思緒是全然亂了,隻覺得皮膚上星星點點,都是他胡茬留下的刺癢。傅雲晚喘息著:“是,是秋姨,秋姨找到的。”

他很快反問道:“你覺得傅家一個姬妾,隨便就能找到我這裡?”

傅雲晚怔了怔,覺得他說的有道理,然而傅嬌傷得那樣慘,是真的丟了半條性命,沉重的自責已經讓她不忍再去細想其中的細節:“也許是我阿耶知道,也

許有彆的原因,等見了秋姨我再問問她,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桓宣心裡的焦躁又起來了,不知是氣惱她,還是氣惱謝旃。嗤一聲扯開衣襟:“你想救她,我不攔你,但是見麵不行。傅嬌騙過你一次,就會騙你第二次第三次,狗從來改不掉吃屎。”

這話難聽得很,讓她一陣陣羞臊,而他越來越放肆的動作也讓她羞臊,緊緊抱著雙臂,一動也不敢動。說到底一切都是她引起的,如果不是她,傅嬌就不會被逼著進宮,不會被打成那樣,傅羽仙不會送了性命,李秋也不會瘸了一條腿。都是她害的,如果她能救而不肯救,她一輩子也過不去這個坎兒。“十妹比我聰明,也許有些什麼小心機,但她真的都改了,求你,給她一個機會吧。”

“機會?”桓宣停住動作,“如果是打仗,你敢給對手機會?千萬條性命眨眼就沒了。”

傅雲晚辯不過他,他連嘴巴都這樣厲害。又急又怕,搜腸刮肚想著能說服他的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倘若犯了一次錯就再不給任何機會,那麼這世上許多人就越發要窮凶極惡了,反正做錯一次就不能回頭,那就必然有許多人將原本的小惡,索性做成大惡……”

突然看見他抬起了頭,他目光那樣冷,嚇得她心裡咚的一跳,後麵的話便不敢再說。

半晌,他冷冷開口:“這些話,是佛奴教你的吧?”

傅雲晚張了張嘴,到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這一番話,的的確確都是謝旃曾跟她講過的道理。她竟不知不覺間,對著他說出來了。

桓宣一振臂,拋開了她。

一步跨到塌下,生平頭一次,對謝旃生出了強烈的嫉恨。

他以為床榻之上隻能有他們兩個人,可其實無論在哪裡,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三個人。“他說的,你都當成是金科玉律,我說的話,統統都是放屁?”

他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護她周全,教她自保,她卻拿謝旃的話來堵他?謝旃是她放在心上珍藏的人,他又算什麼狗屁!

轉身要走,袖子又被她拉住,她含著淚發著抖,無措得像個孩子:“不是的,你彆生氣,我沒有這個意思,隻要你肯讓十妹過來,我什麼都聽你的。”

什麼都聽他的,就是讓他碰她吧?在她眼裡,他也隻能是這路貨色了。心裡的火越來越壓不住,桓宣一把將她推倒,翻身上塌。

她立刻閉了眼,很快又睜開了,毛茸茸的長睫毛掩著水光,哀哀地看向榻角。桓宣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是謝旃的靈位,安靜地供在案頭。前麵兩夜,她迷亂昏沉的時候把當成了謝旃,如今在她清醒的時候,她更要把他當成謝旃才能忍受吧?

重重推開她,大步流星走出去,咣一聲撞上了門。

傅雲晚摔在枕上,又驚又羞又愧,捂著臉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桓宣穿過庭院,越走越快,腳底下帶了風,四周一片死寂,讓人心頭那股子怒火怎麼都無處發泄。

道邊有樹,枝葉扶疏著往臉上來,桓宣刷一聲拔刀,重重砍下。

哢!花樹攔腰斬斷,枝葉紛披著砸在地上,死一般的寂靜終於被破開,桓宣收刀,一點點按下心頭的火。

她竟然拿謝旃的話來堵他。那話他聽過,不止一次。當初在兗州謝旃把他從牢獄裡帶出來,許多人厭憎他的出身,看不上他一身市井習氣,千方百計刁難他,謝旃就用這番道理駁回了那些人。當年他也曾深信這番道理,寬恕,仁愛,心懷眾生,謝旃一直都是這麼要求自己,這麼引導身邊的人,直到他開始上戰場,開始掌兵。

慈不掌兵,這是他很快學到的一個道理。亂世尤其不可以慈,稍稍一次心慈手軟,換來的可能就是無數條性命枉死。他一天天偏離謝旃的教導,他開始相信矯枉必須過正,奉行亂世必須嚴刑重典。謝旃也曾數次與他爭論過此事,但他沒想到,再一次聽見這番言論是在床笫之間,是從他懷中抱著的女人嘴裡。

她心中,始終隻有謝旃一個。哪怕謝旃已經死了。

他怎麼可能跟謝旃爭?他又怎麼爭得過一個故去的人!

哢!又一刀劈下,剩下的半截樹乾隨刀化作兩段,桓宣收刀,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她想行謝旃的仁恕之道,想救那個狡猾的女人,那麼他救,但他要扒開那女人的五臟六腑,讓她看清楚那女人心腸裡藏著的,到底是怎樣的伎倆。

“明公,”王澍披著外袍匆匆走來,“大司馬來訪。”

大司馬元戎,元輅的四叔,元氏宗室的領袖人物,鄴京城中另一半兵力就在他手裡攥著。作為血統純正的北人,元戎與他這個南人雜種一向並不對付,深夜來訪,顯然不會是為了公事。“帶他到書房見我。”

片刻後,元戎出現在書房門前,笑著掀掉頭上的風帽:“大將軍金屋藏嬌,讓我好找啊。”

他不等人讓便走進來,反手關上了門:“你彆多心,我不是有意查你的行蹤,不過眼下鄴京城裡找你和傅女的人多得很,我聽說那些南人也都在找,大將軍,留神啊。”

桓宣與他私下裡不熟,政見上更是相左,並沒有心思跟他閒扯,不冷不熱說道:“有事請講,若是沒事,我就不虛留了。”

“有事。”元戎在榻上坐了,大咧咧地伸著兩條腿,“範軌是不是跟你說皇帝要破除南北之分,準許南人從軍入朝?說要重用你,由你來辦這件事?是不是還要逼著我們北人種田蠶桑,推行你在六鎮行的那一套?”

桓宣沒做聲,淡淡看他。

“你彆聽他放屁,”元戎輕嗤一聲,“他心裡盤算的可不是這個,他跟皇帝,憋著要坑咱們呢。”

桓宣依舊沒搭茬。元輅跟宗室之間既相互依靠又相互算計,這幾年宗室也曾幾次謀反,元輅每次鎮壓下的都是死手,宗室手裡的兵權人力一天天在減少,元戎這個宗室的頭目自然會有所反應。這是他們北人內鬥的勾當,他一個外人,犯不著趟這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