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2 / 2)

故人之妻 第一隻喵 11299 字 4個月前

賀蘭真想反駁又不敢反駁,餘光裡瞥見遠處道上錦貂裘的衣角一動,恍惚是謝旃。這會子元輅沒有會談,他倒是逍遙自在,還有心思亂逛,也不怕那些北人殺了他。

謝家彆院。

傅雲晚在內院下了車,阿金提前送去了彆處還不曾回來,段祥帶著侍衛在收拾廂房,傅雲晚在主屋廊下等著,有心催段祥去找桓宣,又覺得似乎太難為人,心裡千回百轉,不覺又想起那句話:謝旃沒有死,他就是檀香帥。

明知道是假,還是時時刻刻不能放下,正是沒個開交,一個侍衛端著炭盆走近了,壓低著聲音:“娘子彆出聲,是我,劉止。”

他將帽子抬高了點,露出熟悉的眉眼,傅雲晚驚得幾乎要叫出聲,又死死忍住,劉止沒有再往前,急急說道:“郎君沒有死,如今就在城裡,娘子若還念著郎君的話,戌時到這裡相見。”

炭盆放下了,劉止往她手裡塞了一件東西,飛快地走了出去。傅雲晚怔怔站著,要很久很久,才能透出一口氣。

郎君沒有死,如今就在城裡。

謝旃沒有死,他就是檀香帥。

檀香帥來了,正在跟代國議和。

低眼,看清了手裡的東西,一個裝著檀香的香囊。她給謝旃整衣入殮時放在他懷裡的,她親手繡的花樣,親手縫的香囊。靈堂失火後沒再找到,以為是在火場裡燒了,如今,竟又出現在眼前。

腦子裡嗡嗡直響,腿軟得站不住,緊緊抓著廊柱。娘子還念著郎君的話,戌時到這裡相見。他還活著,他要見她。模糊的視線裡看見段祥匆匆走來:“娘子請回吧,收拾好了。”

“你去找大將軍,現在就去,快。”傅雲晚啞著嗓子,“我要見他。”

她已經煎熬得拿不出一絲一毫主意。她如此渴盼著桓宣,需要他回來,需要他堅實的胸膛,需要他親口告訴她,都是假的,一切並不是,她想的那樣。

兩刻鐘後,刺史府。

桓宣聽完段祥的話,猶豫著:“你跟娘子說,今天沒空回去。”

他這樣子,怎麼好回去。肩背上幾乎是皮開肉綻,她要是看到又要哭得厲害了。況且她要是問起為什麼受傷,又該怎麼回答。隱瞞她是一回事,說謊騙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看段祥走到門口,忍不住又叫住:“回來。”

段祥連忙停步,桓宣走近兩步,有一刹那極想就跟著他回去,到底又擺擺手:“跟娘子說我明後天得了空一定回去,讓她不要擔心。”

眼看他答應著走

了,忍不住又叫住:“回來。”

段祥停住?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桓宣想了想:“就說我一直都按時換藥,讓她放心。”

段祥答應著又走,走出兩步忍不住回頭,心裡尋思著他會不會再叫住,卻見他站在窗前出神,這一次,卻是沒做聲了。

出來時王澍正匆匆進來,叫住了他:“今後多加小心,有人在城外看見了劉止。”

段祥吃了一驚,忙道:“那我讓他們再多添幾班巡邏。”

“好,你快去布置。”王澍說著推門進去,段祥停步,簾子動時,聽見他說了句:“明公,劉止……”

段祥頓了頓,沒再聽見動靜,這才抬步走了。

王澍這裡將各處消息跟桓宣稟報一遍,末了道:“傅十娘已經在府裡住下了。”

桓宣點頭:“有機會你問問她,是想要她母親留在鄴京,還是送去六鎮。”

王澍頓了頓,想說以後恐怕沒機會再見麵,到底又沒說,告退出來走了幾步,照例又往各處吏員碰頭辦事的外院走去,那裡人多嘴雜,時常能探聽到意想不到的消息,是以他每天都來轉上一遍。

還沒走到時,路邊衣衫一晃,王澍抬頭,傅嬌躲在月洞門口,向他招了招手。

倒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不過北人一向門禁鬆弛,倒是也不怎麼禁絕男女內外。王澍裝作不經意,慢吞吞地從月洞門前走過,傅嬌隱在牆後:“參軍。”

王澍看見她脖子上一道新鮮的傷痕。眉頭不覺皺了皺,轉過了臉:“女郎。”

“我母親……”傅嬌警惕著四周的動靜,低著聲音。

“已經接出了傅家,女郎放心。”

“好。”傅嬌長長吐一口氣,攏了攏領口,“有句話煩請參軍轉告大將軍,陛下知道他暗中調兵的事了,安河大長公主說的,陛下還跟公主說,說等到時候,人就歸他們處置。”

王澍吃了一驚:“女郎怎麼知道的?”

“說話時我在場。”傅嬌下意識地又攏攏領口,“參軍,煩你告訴大將軍,以後這邊的動靜我能知道的都報於他,隻求他善待我母親。”

“大將軍正要我問女郎,是送令堂去六鎮,還是留在鄴京?”

“六鎮。”傅嬌的聲音很快傳來,“有人來了,我走了。”

王澍轉過臉,月洞門後已經不見了她,幾叢野草晃了一下,也許方才就是從那裡走的吧。

***

入夜時傅雲晚獨自坐在熏籠前,頭疼得炸裂一般,

下午她又讓段祥去找了桓宣一趟,帶回來的消息依舊是脫不開身。今天注定是見不到他了。

那麼她,該怎麼辦?

心裡發著澀嘴裡發著苦。聽著刁鬥悠悠響起,戌時到了。

幾乎是驚慌失措一般彈了起來,踉蹌著走去窗前看,正屋漆黑一片沒有人跡,隻有廊下看守的侍衛站得長矛一般直,牢牢把住各處門戶。

謝旃怎麼可能過來。

謝旃怎麼可能活著。她親眼看

見親手埋葬,謝旃光風霽月,又怎麼可能騙她,讓她在思念和自責的煎熬中,幾乎死去。

可袖子裡,還放著那隻香囊。劉止的話,安河大長公主的話。還有上次桓宣回來時,那樣怪異的舉止。

這一天她反複思量,終於從那夜的碎片裡,拚湊出蛛絲馬跡。他剛回來,就讓人去隔壁大動土木。她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一直不肯說。他怪得很,粗魯又焦躁,頭一回在她麵前懷著心事。

那個恐怖慌亂的夜,她以為是在夢魘裡聽見了劉止的聲音,但也許不是。也許劉止那天想說的是,郎君命我來見娘子。

也許桓宣,早就知道了,一直瞞著她。

當。刁鬥又響了一聲。

耳邊仿佛聽見謝旃的聲音,看見謝旃那久違的,刻骨銘心的臉。仿佛有什麼野獸在身體裡撕扯著,幾乎要把她撕成兩半,血肉淋漓。

當。刁鬥還在響。今夜是為什麼,連刁鬥都長得讓人絕望。

不知道站了多久,腿都站得麻木,傅雲晚跌跌撞撞走出門。

像踩在什麼空虛發軟的東西上,每一步都落不到實處,侍衛過來問詢,含糊著說了什麼自己轉眼就忘了,獨自提著燈,打開正屋的門,走了進去。

空蕩蕩的沒有人影。也許還是個噩夢吧,也許再一睜眼就能醒來,桓宣就在身邊抱著她,跟她說沒事了。

卻在這時候,聽見黑暗裡一道熟悉的聲音:“綏綏。”

傅雲晚說不出話。她認得這把聲音。她刻苦銘心愛了那麼多年,化成灰化成煙也不會忘記的聲音。

謝旃,真的,是他。

刺史府中,桓宣也聽見了刁鬥聲。拖長了隔段時間響上一次。淒淒涼涼,惹人焦躁。

心裡總像有什麼抓撓著似的不能安定,好像忘了什麼事情,一件極重要的事情,稍不留神就要釀成大禍,偏偏又怎麼也想不清是什麼。

焦躁起來,披衣出門,站在廊下吹著冷風,目光掠到隔壁的院子,突然想起來,他已經有陣子沒聽見那邊的動靜了。

快步走去,推開阻攔的侍衛,咣一腳踢開門。裡麵空蕩蕩的,謝旃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