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2)

故人之妻 第一隻喵 11682 字 4個月前

手抖得拿不住,燈籠摔下去,未及落地又被一道黑影迅速接住,提著退去邊上。

也許是劉止,可眼睛花得根本看不清,也沒有餘力去看,整個世界都消失了,隻剩下那個刻骨銘心,失而複得,又讓她如此痛苦煎熬的聲音。

謝旃的聲音。

“綏綏。”那聲音又響了,帶著低低的歎息,“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傅雲晚發著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為什麼。為什麼騙她。為什麼要她獨自承受那樣的痛苦煎熬。為什麼在一切都無法回頭的時候,回來了。

透不過氣,眼前眩暈著倒下去,又被謝旃扶住:“綏綏。”

那樣熟悉的手,那樣熟悉的檀香氣味。眼淚一瞬間打濕了臉頰,傅雲晚嗚咽著,掙紮要躲開:“你,放開。”

放開她。到這時候,還碰她做什麼。眼下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又該讓誰碰。

那樣大顆的淚,砸在手上像燃燒的火,燒得心裡千瘡百孔。謝旃死死壓下喉嚨裡的甜腥氣,小心翼翼扶起她,鬆開了手。

手心裡殘留她的香氣,曾經那樣熟悉親近,這些天裡一直讓他日思夜想。可是都不能了,一切再也回不到從前。謝旃低著頭,努力平複著,讓聲音聽起來更自然些:“綏綏。”

綏綏。他怎麼能夠在這時候,還把她的名字叫得這麼親近,跟從前幾乎一模一樣。傅雲晚扶著桌角,淚水滾滾而下,許久:“為什麼?”

為什麼?他在她麵前,能說什麼為什麼。他那些籌謀,那些算計,哪怕對得起天下所有人,卻怎麼也不可能對得起她。

謝旃抬頭,在燈籠昏黃的光線裡看著傅雲晚:“對不起。”

喃喃地說著,自己也知道這二個字多麼蒼白無力。這些天哪怕他明裡暗裡說過那麼多次,可又怎麼能挽回對她的傷害,怎麼能抵消不了滿心的愧疚自責。都是他的錯,枉擔著算無遺策的虛名,卻是步步算錯步步走錯,讓一切都落入無可挽回的境地。“綏綏,對不起。”

傅雲晚咬著唇,不敢哭出聲。朦朧的淚光中看見謝旃隱在簾幕的陰影裡,他是怕燈光照出影子,被外麵的侍衛發現吧。這認知讓她更加絕望,便是在這時候,他也這樣清醒理智,而她這些痛苦掙紮又算什麼。“你就是,檀香帥?”

謝旃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頭一片蒼涼。許久:“是。”

眼淚潮水一般滾滾而下,傅雲晚哽咽著,終是將那些藏在這個名字背後的圖謀一點點的,看清了大半。他是要報仇的,不,他的目光從來都不隻局限於報仇。那些地圖,那些兵書,那些密密麻麻標注無數符號的戰圖。他心裡,裝的是天下。又怎麼可能有她的位置。

她的愧疚自責,她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戀和痛苦,在他的天下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還需要什麼答案?檀香帥這個名號,已經給了她所有的答案。傅雲晚扶著桌子,慢慢離開:“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綏綏!”壓抑

的低喚聲中,謝旃踉踉蹌蹌跟上來。現在他在燈火之間了,影子拖得修長,印在窗戶上。外麵的侍衛稍加留意就能發現屋裡並不隻有她一個人,他會暴露行蹤,可這時候,還在乎什麼。

伸著手想拉她,碰到衣角又縮回去:“彆走,我,我們再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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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可說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害苦了她,丟她孤零零一個在那種吃人的地方,零零碎碎總有消息傳來,他幾乎是與她一同經曆那些折磨,也就分外能夠體會她的痛苦——而她這樣愛他,那樣純粹真摯,毫不藏私的愛意,比起他這顆權謀浸淫的心,應該是數倍、數十倍、數百倍的痛苦。

那腳,終於停在原地,胸口似有無數鋼刀紮著刺著,想當初眼睜睜看著父親自刎在麵前,像當初做出決斷服下詐死藥物離開她。喉嚨裡的甜腥氣越來越濃,無聲的,在心裡喚那個名字:“綏綏。”

傅雲晚拉住了門。

頭疼得像要炸了,心口一陣陣翻騰,天旋地轉般的恍惚。自己也驚訝竟然能撐住沒有倒下。她得快些離開,再多待一刻,她就要死了。

卻突然聽見身後,一聲止不住的嘔吐。鼻尖很快聞到了血腥的氣味,夾在檀香氣味裡,讓她不自覺地發了抖。

“郎君,”劉止奔過去扶住,窸窸窣窣的響動中掏出藥丸送進謝旃口中,“壓一壓。”

傅雲晚怔怔回頭,看見謝旃就著他的手咽下藥丸,跟著又是一聲嘔,吐了出來。血腥味更濃了,低頭,在燈籠昏黃的光線裡,看見地上沾著血的藥丸,抬頭,謝旃胸前也是大片的紅。

他的血。他吐血了。

一霎時整個人都似凍住,嘴唇抖著說不出話,劉止又掏出一顆藥塞進謝旃嘴裡,帶著恨怒委屈,說話又快又急:“娘子不能這麼對郎君!郎君從沒有想過拋下娘子,當初安排時也都算了娘子這份!結果傅崇作怪把娘子報給了皇帝,郎君不得不帶著傷病吃了詐死的虎狼藥,徹底弄壞了身體……”

壓抑的咳嗽聲中,謝旃不住地試圖打斷劉止,終於能夠說出聲:“彆說了!”

劉止終於不說了,傅雲晚發著抖,燈籠不知什麼時候掉了,待反應過來時,已經滿臉淚水,回到謝旃麵前。

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隻是無聲地哭著,撕心裂肺的痛楚。

“綏綏,不怪你,都是我的錯。”謝旃想握她的手,到底又縮回來,在咳嗽的間隙裡一聲聲安撫,“我應該早點安排好,早點跟你說。都是我的錯。不哭了。”

他從來都是最了解她的,知道她心細心重,凡事總要掂量許多次,所以他一上來就說,不是她的錯。喉嚨堵的死死的,呼吸都難,許久,終於發出聲音:“你,多找些好大夫看看。”

“沒事,過了冬天應該就好了。”謝旃露出一個笑,像從前那樣溫和,“綏綏,你回去吧,我隻是想來看看你。棄奴他,他……”

那殘忍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在心裡逼迫自己無數次,看著她紅腫的眼睛,鼓起最大的勇氣:“

棄奴他很好,他會好好待你。”

傅雲晚哭出聲,又死死捂住嘴。桓宣很好,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一點。唯其因為無比清楚,痛苦便更增加了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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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突然傳來幾聲模糊的鳥叫,劉止低聲提醒:“郎君,該走了。”

“好。”謝旃在難以抑製的咳嗽聲中,“綏綏,我走了。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

心裡模糊期待著她會否定。他是多麼卑劣,多麼貪心啊。嘴裡說著棄奴很好,說著再不見麵,卻又那樣盼望她大發慈悲,許他將來還能見她。

可她什麼都沒有說。哪怕抖得那樣厲害,那樣痛楚地看著他。

她比從前,好像不一樣了。這樣也好。謝旃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澀澀一笑:“你先走吧,我看著你走。”

傅雲晚死死咬著嘴唇。有久遠的記憶突然被這一句話喚醒,讓人一霎時回到從前,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耳邊聽見外麵的鳥叫聲急急地又叫了幾下,謝旃慢慢隱進了帷幕裡。該走了。她今天來見他,也許都不應該。傅雲晚恍惚著,拉開了門。

那句話,他從前也常說。從前每次分彆時他都會站在原地看她離開。他說要親眼看著她安安全全進去了,才能放心。

不敢再想。每一個過去的片段,都能殺人。

出門,關門。兩扇門扉把內外隔絕,傅雲晚站在門前,不敢回頭,又不舍得離開,看見圍牆外突然亮起許多燈火,有急促的腳步聲幾乎是一下子便來到了院門前,桓宣回來了。

那些痛苦掙紮一下子全都拋開,滿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不能讓他發現。

已經來不及去想為什麼不能被發現,踉蹌著,跌跌撞撞從正房跑去廂房。腳磕在台階上幾乎摔倒,發著疼拐著腳,步子卻絲毫不敢慢,一隻腳剛剛踏進門檻,院門開了,玄金二色的錦袍一晃,桓宣進來了。

傅雲晚反手關上了門。那樣急,啪的一聲響,自己都知道是太魯莽了,肯定會露出破綻,惶急中生出急智,將滿臉的眼淚胡亂抹了一把,拉開了門。

桓宣正在門前。

傅雲晚喘著氣,不自覺地縮了一下:“我,我聽見你回來了,出來接接你。”

他一言不發盯著她,跨過門檻。

傅雲晚覺得怕,不停地往後退,他一把抓住,咣一聲撞上了門。

現在,她牢牢在他手裡了。他粗大的手掌握住她的肩,握得有些用力,弄得她有點疼,又不敢說。他山崖似的身軀擋住了燈光,黑魆魆陰影裡世界突然變得狹小逼仄,讓她本能地想逃,又逃不掉。他還是不說話,隻是死死盯著她,可是外麵並沒有動靜,他應該沒有發現謝旃,也許她還能蒙混過這一關。

鼓足勇氣:“你,你傷口好點了嗎?”

“綏綏,”桓宣終於開了口,“你今天,去了哪裡?”

彆院外。

劉止四下留神著跳出暗道出口,又小心攙扶出謝旃。

鳥叫聲已經停了,遠處樹影裡停著車馬,侍衛在等著他

。謝旃扶著慢慢劉止慢慢走著。聽說桓宣選了住這所彆院時,他就知道,他終於有機會見她了。

戰亂多年,一切都打上了戰爭的影子,這座彆院也不可能幸免。為了在兵亂時有條退路,父親在彆院裡建了幾處暗道密室,城破之時告訴了他。這一切桓宣並不知情。

起初是因為乍遭變故千頭萬緒,無暇說這個,後來是因為他把這裡當成了南人們暗中串聯活動的落腳點。桓宣的生身父親是穆完,兗州城在穆完手裡陷落,謝凜因此自儘,他那些舊部絕不可能像他一樣毫無芥蒂地繼續信任桓宣,為了人心穩定,他隻能選擇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