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2 / 2)

故人之妻 第一隻喵 8523 字 4個月前

可她還是不做聲,他要她睜眼,她就睜著,他要抱她,她就受著,他跟她說話,她便聽著。隻是不做聲。

五更過去,天亮了。他抱她起床幫她洗漱,給她穿衣,又喂她喝水吃飯。她聽話得很,絲毫不曾反抗,水喂到嘴邊便喝,飯送來了就吃,可她怎麼都不肯說話,那雙死水一樣的眼睛偶爾看過來,依舊是才醒時那樣,不增不減的迷茫和恐懼。

她是不對勁了。這認知讓桓宣怕到了極點,他把她嚇壞了。現在,該怎麼辦?

“明公,”王澍在外麵,不知第幾次催促,“有要緊事。”

是有要緊事,黑騎到了,元輅也知道了,眼下必須儘快安排離開的事,稍有一點不慎就都要連性命也搭進去。可是她這個樣子,讓他怎麼能放心離開。帶著焦躁回了一句:“等著!”

聲音大了點,嚇得她又是一個哆嗦。桓宣連忙吻一下,低聲安撫:“不是說你,彆怕。綏綏。”

她又沒有反應了。心裡涼透了,桓宣努力吻著,嘴唇一點點安撫:“綏綏,都是我錯了,你跟我說說話,彆不理我,好不好?”

看見她眼皮抬了一下,桓宣急急迎上,看見的還是迷茫恐懼。她好像沒有彆的反應了。

“大將軍,”段祥在外麵回稟,“阿金接回來了。”

桓宣幾乎是彈了起來,急急將傅雲晚放在榻上安置好,跑了出去。阿金想要行禮,被他止住:“你快去陪著娘子,安撫安撫她,娘子受了點驚嚇。”

阿金急急忙忙進去了,桓宣想進去,到底又站住,在窗口偷偷窺探。她怕的是他,阿金跟她一向相處不錯,她們女人家私下裡總是好說話些,有阿金陪著她,也許就好了。

“明公,”王澍又來了,“這事必須明公決斷才行,已經商議多時,委決不下。”

桓宣擺擺手,從窗縫裡看見阿金蹲坐在傅雲晚腳邊,握著她的

手跟她說話,傅雲晚低頭看著她,神色似乎是比方才緩和多了,也許再等等就好了吧。終於狠狠心轉頭:“走。”

從早到晚,忙一會兒,過去看她一會兒。她不怕阿金,可她也不跟阿金說話。大夫叫來了幾撥,輪流把脈看診,她有點怕,想躲,到底也沒躲,乖乖地由著大夫看了聽了,並查不到什麼問題,有說受了驚嚇,有說是心脈鬱結,安神補心的藥喝了幾碗,可她還是不說話。跟誰都不說話。

睜著那麼迷茫恐懼一雙眼,默默地坐在那裡。桓宣懊惱了到極點。

眨眼又是入夜。

桓宣提著藥罐從外麵回來,傅雲晚圍著被子坐在床頭,看見是不覺又是一抖。桓宣連忙遠著點,不靠得那麼近,輕聲道:“綏綏,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你,你彆怕,以後再不會了。你不想要孩子,避子湯我也找來了,不傷身體那種。你要不要喝?”

倒了半碗出來,喝一口試試不熱了,送到她嘴邊。她伸手接過,讓他心裡突然狂喜,以為她要好了,結果她隻是接過藥碗,默默喝完。

還是不說話。

一更,二更,三更。

五更近前,桓宣沒有睡,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抱著傅雲晚,絕望得像籠中的困獸。

她也沒有睡。偶爾閉一會兒眼睛,不多時又睜開,默默由著他抱著,像沒有生氣的玩偶。

恐懼如同空氣,無孔不入彌漫,桓宣深吸一口氣。這樣子不行。得像個什麼辦法。也許需要逼逼她,逼她扛過去,扛過去就好了。

他也有過很多覺得扛不過去的時刻,他有經驗,隻要狠心咬牙,扛過去了,以後就再不可能傷害到她了。

輕輕將她放下,站了起來:“傅雲晚。”

她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抬頭看他,桓宣繃著臉:“說話,跟我說話!”

聲音很大,嚇得她一個哆嗦,桓宣強忍著心疼:“罵我也好,打我也好,我讓你捅我幾刀都行!你說話,聽見沒有,說話!”

啪,解下刀重重拍在案上,她抖得更厲害了,眉頭皺著,嘴巴微微張著,迷茫恐懼之外,似乎有了點新的,不一樣的情緒。

桓宣低頭,看見自己滲出來的血,這兩天事情慌急忘了換藥,剛才解刀的時候又太用力,肩背上的傷口撕裂了出血,讓她看見了。她是在擔心嗎?

狂喜著,撲過去想要抱她:“綏綏,沒事的,不疼,就是流了點血,我換個藥就好了。你……”

後麵的話又噎在喉嚨裡,她現在,又恢複了方才那種死水般的眼神,不增不減的迷茫恐懼。方才那一刹那,隻不過是他的錯覺。

“綏綏。”桓宣緊緊抱著她,後悔,自責,絕望,跟她同樣的迷茫。有什麼熱熱的東西從眼角滑下,滑進她發絲裡,看不見了。

第二天一早,謝旃來了,等在門外:“讓我見見她,也許我能安撫她。”

“滾!”桓宣罵著,“滾!”

謝旃不肯走:“我與她相處多年,她的性子我比你更了解,讓我見見她。”

“滾!”桓宣拔刀,“彆讓我再看見你!”

謝旃走了。桓宣大步流星跑回去,傅雲晚還沒有睡,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天花板上褪色的紋飾,沉默蒼白。

第三天還是如此。大夫走了一撥又來了一撥,商議著開方吃藥,吃下去,卻是一點兒效果都沒有。

她是真的,被他弄壞了。桓宣紅著一雙眼,困獸般的走來走去,聽著遠處冷冷清清敲起來的刁鬥。她被他弄壞了。他真是罪該萬死!

“大將軍,”段祥小心翼翼走來,“謝郎君求見。”

以為他會發怒,可他步子一頓,半晌,嘶啞著嗓子:“讓他滾進來!”

謝旃踏進門內,看見桓宣血紅的眼,蓬亂的頭發,下巴上亂七八糟新長出來的胡子。步子一頓:“她還是不說話?”

“不許亂說話。”桓宣死死盯著他,牙齒咬咬得緊緊的,下頜上棱角冷厲的頜骨,“要是敢對著她胡說八道,我殺了你。”

謝旃看著他,語聲平靜:“她在哪裡?”

臥房的門打開了一點,謝旃閃身進去,身後呼吸沉重,桓宣沒有進來,隔著窗戶看著。帷幕遮擋著床榻,裡麵安安靜靜沒有聲響,點著一支白燭。謝旃在榻上坐下,輕著聲音:“綏綏,是我。”

裡麵嗒的一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跟著窸窸窣窣,傅雲晚的影子拖在屏風上,瑟縮著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