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2)

故人之妻 第一隻喵 7254 字 4個月前

王澍緊張地等著桓宣發話。

他一動不動站著,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他,又越過他看向不知名的遠處,一言不發。

田裡的士兵們還在耕種,鐵鍬翻過泥土帶起沙沙的聲響,有人在間隙裡說笑,有飛鳥鳴叫著穿過透出綠色的樹梢,背景聲音越嘈雜,也就越顯得眼前的沉默安靜到詭異,讓王澍簡直有點疑心,方才他是不是沒有聽見。

正躊躇著要不要再說一遍時,桓宣突然動了,大步流星往回走,烏騅拴在樹上啃草,他一躍而上,韁繩都來不及解,隻是用力一扯。嘣!那結實的三股繩索拽斷了,烏騅像離鉉的箭一般衝了出去,四蹄翻飛時帶起無數泥土草屑,飛揚著甩在身後。

王澍現在確定他是聽見了,追在後麵高聲喊他:“明公留步!”

怕他衝動之下做出什麼舉動,眼下他一身係著無數人的生死,有任何差池都是萬劫不複。飛奔著追過去,烏騅卻突然在遠處停住。

桓宣死死勒著韁繩,沉沉吐著氣。

她有身孕了。是他的吧,除了他還能有誰。那次他看見了落紅,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以她那樣拘謹羞澀的性子,以謝旃那種禮義廉恥的做派,不成親,他們也絕不可能做出什麼。至少到目前為止,他應該還是她唯一的男人。

那孩子隻能是他的。他有孩子了。

陌生,歡喜,又有怒氣。她有孩子了,他的孩子,她居然就這麼一聲不吭,連消息也不肯跟他透一個,以為他是死人嗎?以為他會任由他的孩子留在江東,受那些看不起她們母子的南人白眼,甚至認彆的男人,認謝旃為父?

休想!

“明公,”身後氣喘籲籲,王澍終於追了上來,“眼下情形還不確定,顧家也沒有請大夫為娘子診治,究竟怎樣還不好說,最好還是再等幾天再做定奪。”

顧家怎麼可能請人給她診治?他去過江東,連他這樣一個立下軍功又是謝凜心腹的男人都要被那些世家舊族看不起,更何況是她。說不定還要逼著她落胎,出家,甚至逼她去死。

心跳突然快到了極點。她不會聽的,她是個彆扭頑固的性子,拚死都會護住那孩子,可她勢單力孤,護得住嗎?該死,為什麼不來找他!難道以為他會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那麼對待他的孩子嗎?

“明公,”王澍窺探著他的神色,“以屬下之見,不如再等幾天,多派些人手探探情況。”

“不用。”聽見他冷冷說道:“把人都叫回來,議事。”

烏騅撒開四蹄,再又向著城中奔去,桓宣眺望著前方。他會親身去一趟,他的孩子,他自己照管。

建康,顧府。

門窗緊閉,顧休之肅然著神色,看向傅雲晚:“這次出去了,成親之前就不要再回來。”

傅雲晚心裡砰地一跳。謝旃說再過兩天就接她出去,他是怕顧家反悔對孩子下手。至於成親,不如此說,顧休之不會放她離開,況且人言可畏,如果不打著成親的旗號,這段時日又讓人

怎麼看她,怎麼看她腹中的孩子?可是成親?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難道真要跟謝旃成親?心裡怎麼都不能確定,看見顧休之狐疑的神色:“怎麼?”

“沒什麼,”傅雲晚定定神,“我記下了。”

顧休之點點頭,吩咐陶夫人:“剩下的你跟她說。”

他推門離開,陶夫人拉著傅雲晚在身邊坐下,遞過一個匣子:“綏綏,這是家裡給你的東西,你清點一下吧。”

傅雲晚怔怔打開,一摞單子中房契、地契她是認得的,還有幾張顏色發舊的紅紙,頂頭寫著嫁妝二字,傅雲晚猛地抬頭。

“你母親的嫁妝。”陶夫人歎息著,“我嫁進來的時候正好你母親開始議親、定親,嫁妝還是我幫著打點的,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當年的模樣。”

傅雲晚捏著那張嫁妝單子,紅紙墨字,寫著田莊一所、金一百兩、珍珠二匣、瑟瑟石一匣……密密麻麻寫滿了兩張紙,母親的嫁妝。假如沒有戰亂,母親如約成親,現在一定過得很好吧?

陶夫人又道:“這些我們一直留著沒動,還有當初張家給你母親納吉、納征的東西,當初出事後我們要返給張家,張家不肯收,隻說親事雖然不成,但兩家依舊當成親戚走動,如今都給你帶著,以後你嫁過去謝家,也有傍身的底氣。”

傅雲晚怔怔聽著,千百種滋味一齊湧上心頭,半天說不出話。

“莫愁湖彆業還有那些書是你外曾祖留給你的,”陶夫人指著其中一張房契,“你外曾祖在的時候就說好了,你無依無靠的,有那處彆業,起碼在家裡有個落腳的地方,隻不過眼下風聲緊,你身子又不方便,還是先彆過去住了,等你們成親以後再說吧。”

鼻尖發著酸,傅雲晚緊緊抱著匣子。原以為是毫無存身之所,沒想到曾祖竟把彆業留給了她。

“這是我們給你的,有穿用的東西,還有幾百貫現錢,你現在用的兩個婢子身契也都在裡頭,等你走的時候一起帶上,到底使用起來方便些。”

“不用,”傅雲晚哽咽著,“真的不用,我不能拿。”

家中還有這麼多兄弟姊妹,家大業大開支也大,怎麼能因為她帶走這麼多?

“拿著吧。”陶夫人歎口氣,輕輕摟住她,“綏綏,謝家也未必……若是有事,你立刻打發人捎信回來。”

傅雲晚明白她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麼,謝家也未必是安樂窩。整個江東的高門大族都是這樣的風氣,又怎麼指望謝家會不一樣?

有一刹那突然想起桓宣,想起他口中的六鎮。山高地遠,酷寒貧瘠,可那裡有碧青的山,有各色野花,他也曾經說過那裡都是軍戶和無處可去的流民,沒有高門大族,不分南人北人,誰也不會瞧不起誰。

假如她當初跟他去了六鎮,現在又是什麼情形?

“夫人,”侍婢在外麵叩門,“有一位剡溪公來訪,說要見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