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2 / 2)

故人之妻 第一隻喵 10237 字 4個月前

看見他眼中的疑惑,來不及解釋又喊了一聲:“淩越!”

淩越飛跑進來,桓宣大步流星出門,牽過烏騅:“你跟我去建康。”

飛身上馬加上一鞭,烏騅昂揚著撒開四蹄,衝上南下的道路。滿心裡火熱著,夕陽最後一縷金紅的光芒將飛奔的影子拖得很長。他必須弄清楚,他絕不會就這麼算了!

***

傅雲晚第二天便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除了常穿的幾件舊衣和母親的書稿幾乎什麼都沒帶。她曾跟桓宣一道同行過,還牢牢記得他的習慣。他道行路之時能省則省,輕裝最方便安全,所以她把所有不那麼急需的東西都留下了,等將來路上好走時再送過去也不遲。

她牢牢記著他的吩咐,那麼他會不會,對她滿意一點?

心裡跳著,眼睛熱著。她要去找他了,她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決定莫過於此,他看見她會是什麼模樣,驚訝,歡喜,還是生氣?

讓她一下子沒了底,躊躇著猶豫著,又咬著嘴唇一點點鼓起勇氣。便是承受他的怒火也是該當的,她一次次做錯,害他一腔赤誠屢屢受傷,便是再大的怒火她也該當承受,哪怕她打她罵她,隻要不趕她走——

不,哪怕他趕他走,她也再不會走了。她已經明了自己的心意,她再也不會讓他千裡迢迢,一個人獨自離開。

第三天時,謝旃帶來了消息:“陛下已下詔追贈顧老先生為太常,諡文正,追贈張操為光祿大夫,諡文節,又命太子上表謝罪,禁足三個月反省,命內府督辦,刊行南史。”

景元和不同意廢黜景嘉,立皇太孫,這是他們與景元和互相退讓一步的結果。

傅雲晚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眼梢熱著,重重點頭:“他老人家不在乎什麼追贈,但如此一來,總算對張操,對這件事有個交代。”

“有陛下這道旨意,便是將來太子……也不會更改。你放心。”斷沒有做兒子的推翻父親旨意的舊例,這部無數人心血凝聚的南史從此算是保住了。說話時突然看見案上厚厚一摞剛默寫完的南史,不覺一怔,才三天功夫,她竟寫了這麼多?必是晝夜都沒怎麼休息一直在寫吧?

擔憂著,想要勸時,瞥見架上顧妙的書稿不見了,心裡突然一動。

下意識地向臥房看了一眼,屏風後隱約露出書箱的一角,她把那個放在臥房裡做什麼?不覺起身,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向臥房方向走了幾步,隱約又看見一個包袱放在架上。

心裡那點猜疑一瞬間漲大,謝旃頓了頓:“鄴京有消息了。”

看她急急望過來,謝旃道:“元戎和賀蘭祖乙謀逆伏誅,元輅身死,太子被棄奴帶走,賀蘭真以太後身份擁立四皇子為新帝,垂簾聽政,朝中諸王和賀蘭氏俱都不服,爭鬥不止,鄴京、洛陽、平城幾處都有兵亂,眼下棄奴應當已經返回範陽。”

傅雲晚一顆心沉下去,代國徹底亂了,兵亂之時,她該怎麼上路?

聽見謝旃喚了一聲:“綏綏。”

傅雲晚抬頭,他一雙帶著深棕的眸子望著她:“你可是準備去找棄奴?”

心底藏著的秘密乍然被識破,傅雲晚沉默著,點了點頭。她從來都瞞不過謝旃,他們相識多年,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他幾乎是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她原本也準備尋個合適的時間告訴他。

喉嚨裡泛起甜腥的癢意,謝旃咳了一聲,又努力壓下去:“也好。隻是到處戰亂,你等我安排周全後派人護送你啟程。”

果然如此,方才他猜測的那些。她要去找桓宣了,她那樣內斂羞縮的性子能做到這一步,一定是愛極了桓宣。

聽見她急急問道:“你的病好些了嗎,怎麼又咳了?”

“好多了,剡溪公說再吃上幾個月的藥就沒事

了。”謝旃笑了下,心裡泛起綿長的悲涼。她本來就是為了他的病來的,他卻如此齷齪貪婪,硬生生耽擱了他們那麼久。一切都該結束了。“這幾天我吃他新換的藥方覺得很好,這麼多天以來,這是我頭一次咳嗽。”

傅雲晚細細看他,他臉色比起前幾天好了許多,況且剡溪公的醫術她親眼見證,景元和那麼嚴重的中風都能幾天之內恢複到這個程度,剡溪公親口說過謝旃的病能治,又怎麼會有虛言。心裡的重負一點點消退,謝旃要好了,她也能夠安心離開了:“你好好吃藥,多休息。”

是在叮囑她走以後的事嗎?心裡的蒼涼難以掩飾,謝旃站起身來:“好,我記下了。我先回去安排。”

車馬離開彆業,她又是很快轉身回去,謝旃轉過了臉。

她要走了,去找桓宣。隻怕今生,他再沒什麼機會見到她了。

這樣也好,早該結束了。他會安排好路上一切事項,將她安安全全送去北地。

車馬快快走遠,道邊樹林裡一群飛鳥驚起,一群男人隱蔽身形向彆業走去。

四更近前,傅雲晚還沒睡著。

為著在走之前把手頭的事情都做完,這些天她默寫南史總是熬到三更過後,作息一旦打亂,又兼心裡想著啟程的事,失眠一天比一天嚴重。

正閉著眼睛養神,突然聽見門外極輕的動靜,似是有什麼人走近了,有一刹那以為桓宣,然而她認得他的腳步,並不是。又以為是巡夜的侍衛,然而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在臥房門前停住,隨即是門閂撥動的細微聲響。

噠,極輕的響動,跟著是開門的聲音,有陌生的腳步聲一點點向屋裡走來,傅雲晚吃了一驚。

不是侍衛,侍衛絕不會進她的臥房。

想叫,然而此時並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叫起來說不定適得其反,惶急中飛快地下了床,幾乎與此同時,聽見侍婢悶在喉嚨裡的驚叫,那些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渾身的毛孔全都炸了起來,光著腳跑去臥房後麵那半間淨房。此處與臥房以半扇木門隔開,窗戶不大不小也不高,對著的是後院的小花園,若是情況緊急,可以從窗戶裡逃出去。

月光淡淡,照出臥房裡的情形,是幾個陌生男人,輕手輕腳打起帷幕摸過屏風,向她床前摸過去。

外麵的侍衛至今還不曾有動靜,不知是遭了毒手,還是不曾發現。怕得手腳都發著軟,又在極度恐懼中,生出鋒利的勇氣。她是要去找桓宣的,她還沒有見到他,她絕不能夠出事!

抓著窗框往窗戶上爬,手腳都在抖,抓了幾次還是抓不住,情急之下用力咬破舌尖,血腥味填滿了口腔,疼痛壓倒恐懼,外麵的風突然透進來,窗戶開了。

臥房裡,一個男人揭開了帳子:“人呢?”

傅雲晚不敢再看,用力抓住,翻出窗戶。

閉著眼睛往下一跳,摔在地上扭了腳,忍疼爬起來又向小花園跑。那裡有一個小門通向跨院,跨院出去就是往外院的角門,她得弄清楚侍衛是不是還在,如果不

在了,她也能從外院逃出去。

傅雲晚拚命跑著,腳被什麼紮破了,鑽心的疼。可什麼也顧不上,飛快地衝進跨院,在極度恐懼中還不忘小心鎖上院門,免得發出聲響驚動歹人。穿過跨院的角門是通往前院的路徑,隱約能看見燈火,聽見腳步走動的聲響,是巡夜的侍衛。

他們還在。懸著的心重重落下,傅雲晚放聲大喊:“來人啊,有刺客!”

聲音是一瞬間便嘈雜起來的,身後的院門被撞開了,有追趕的腳步聲和陌生的男子聲音:“在這裡!”

前院裡腳步匆忙,侍衛們聽見了她的喊聲想要過來救援,隨即響起兵刃相撞的聲響,這些歹人原來還有援手。廝殺聲響起來,侍衛被歹人拖住,急切中趕不過來,空蕩蕩的路上除了幾處盆栽再無他物,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傅雲晚拚命往前跑著,前院的隔斷門就在道路儘頭,隻要能跑到那裡跟侍衛碰麵,總會有人手能夠抵擋。

身後追趕的腳步越來越急,後心突然一緊,有人抓住了她:“站住!”

傅雲晚不肯站住,咬著牙狠命往前衝,嗤啦一聲,衣服撕開一條口子,她暫時脫身,在恐懼中聽見身後的腳步一霎時貼近了,來不及多想,抱起路邊的盆栽回頭,用力砸了下去。

耳邊一聲慘叫,她砸破了一個男人的頭,男人破口大罵起來,滿臉是血繼續來抓。傅雲晚發著抖,從不曾做過這種事,此時卻生出無窮孤勇。她決不能出事,她還沒見到桓宣!

咬著牙繼續往前跑,剛跑出一步,胳膊被抓住了,男人追上來,蒲扇大的巴掌向她臉上扇過來:“臭小娘,竟敢砸我,耶耶打死你!”

巴掌帶起的風讓人緊緊閉上了眼,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下一息腰間一暖,一隻大手握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