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她們這段時間沒吃苦了, 這才說起來鋪子的事兒，最近這生意，比剛開始可是好了不少。一是因為東西好用, 再就是那些參加發布會的人的自發的宣傳。生意好了, 就顯得這東西有些太少了。
畢竟群體越大, 需求也就越多。
陳老爺的意思就是看有沒有彆的新產品能做。
時韻想了想，就提出了唇膏這東西。現下的唇膏, 大門大戶的，會是那種大紅的胭脂, 嘴唇上稍微塗抹一點兒就行, 小門小戶的就是紅紙, 沾一沾也能用。
專門的唇膏, 是暫且沒有的。
“需得先做出來試一試，若是好用再說彆的。”時韻說道, 陳老爺也跟著點頭：“那回頭我就等著了。”
又主動說起來石老太的事兒：“清河鎮好歹也是我們陳家的地盤，你們且放心, 那石老太就算是手裡有銀子, 她回去也沒幾天好日子能過。還有一件事兒, 你們大表姐的婚期就定在下個月了, 你們到時候可要回去？”
回是能回去的, 但是她們回去是為遷墳, 這白事兒遇上喜事事兒，就有些不太好一起參加了。
陳老爺也明白, 隻點點頭：“那回頭她成親了，你們姐妹再一處說說話。”
閒話半天，時韻姐妹倆就要起身告辭了。陳老爺將人送到門口，看著人上了馬車, 再看著馬車走遠，才歎口氣，但隨即想到這姐妹倆也算是熬出頭了，和之前十來年相比，日子好過多了，這臉上就又帶了幾分笑意。
去王家的事兒也定下的很快，頭天去的陳家，第二天石夫人就說要去王家，讓她們穿了新衣服過去。
和陳家比起來，王家自然算是高門大戶了。到了門口，光是那兩個石獅子，就和尋常人家區分開了。
馬車停下來，石夫人也隻是閉著眼睛等著。自有石家的小廝上前去敲門，大門打開之後，又有小廝來將門口的門檻給挪走，馬車就直接進了門往二院裡走了。
進了二門，又有婆子抬著小轎子過來迎接。
石夫人一路上不言語，隻等著婆子掀開簾子，這才躬身進去。她不曾喊石靜時韻，這姐妹兩個就有些不知所措——小轎子隻有一個。
石夫人這邊的轎子正要抬起來，就聽見時韻在外麵咳嗽起來，然後石靜驚慌失措：“妹妹，你怎麼了？你可千萬不能暈倒啊。”
石夫人本來靠坐在裡麵呢，這會兒猛地一睜眼，臉上就帶了幾分怒氣和惱恨，她深吸一口氣，將臉上的表情控製住，然後掀開轎子門簾：“阿雲如何了？你們兩個快些來，和我坐在一起。”
小轎子本來就是能容納三四個女子的。
石夫人坐在裡麵麵朝外，兩邊也還是能坐人的。
石靜有些著急：“妹妹身體有些不舒服……”
石夫人趕緊招呼丫鬟：“將二姑娘扶過來，一點兒眼力勁兒沒有，明知道二姑娘身體不好，竟還是磨磨蹭蹭的。”
丫鬟忙過來攙扶，石靜和時韻就順順利利的進了轎子。石夫人沉默片刻才說道：“也是我疏忽了，沒提前和你們說，日後啊，你們隻管跟著我就是了。”
轎子從二門到內院，有嬤嬤在院門口等著。伸手扶了石夫人下來，連個眼神都沒給後麵的石靜和時韻。時韻就忍不住笑，深覺得這位石夫人，大約是從小是受寵長大的？這內宅手段，竟是如此的少，頭一次用這種，第二次還用這種。
指望她和石靜被王家的富貴鎮住，還是被王家的規矩給嚇著？鄉下來的小姑娘，若是個定力差的，或者是心性懦弱的，這一招是真好用。日後肯定是石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了，但她時韻不是沒見識的，石靜雖然見識少，但是這些年在時韻十句話裡麵有八句是誇讚她金手指的情況下，也逐漸的有了膽量了——就說這大力氣，天底下，幾個人能有？
她雖然是鄉下來的，但得了老天爺厚愛，得了彆人求也求不來的好東西，那你能說她不好嗎？不好的人，老天爺會喜歡嗎？
所以哪怕是沒見過，她也隻有吃驚好奇，並不會害怕怯懦。
石夫人第一次在宴席的時候就該是看出來的，但她還是要用，可見她本人，手段是有限的。
進了院子到了正屋，丫鬟掀開門簾，石夫人帶著時韻和石靜進去，屋子裡靜悄悄，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太太坐在上麵，下首一個婦人，另外一邊是兩個小姑娘。
她們一進門，屋子裡所有人的視線就都集中過來了。老太太率先變臉，真的是變臉，上一秒麵無表情，下一秒就是笑容滿麵，看著就跟鬼一樣，反正不像人。
老太太很是熱情：“這就是那兩個從鄉下接回來的女孩兒？長的倒是清秀，幾歲了？可有讀書？”
這話該是石夫人來回答的，但石夫人隻請安之後落座了，端著茶杯垂下眼簾，好像是耳朵出問題了，所以隻能是石靜和時韻自己來回答。
長幼有序，在家裡呢，時韻可以搶在石靜麵前說話，但在外麵，若還是如此，一來顯得石靜沒本事窩囊，連話也不會說。二來顯得時韻爭強好勝，性子尖銳。
石靜笑了一下，恭恭敬敬：“是，我們原本是養在鄉下的，若不是快餓死了，無奈之下投奔陳家，也想不到我爹的死，竟還是有如此多的曲折的。幸好石大人和石夫人憐憫，將我們接回去了，要不然啊，我們可就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了。至於相貌，爹娘給的，就算是不漂亮，我們也沒辦法。”
“今年十三了，比珍珠大一歲。”
“識的幾個字，四書五經略看過一些，但不解其意，若是老太太想給我們姐妹找個好先生，那回頭我們定然感謝您。”
老太太看一眼石夫人，算是明白之前石夫人說的難搞是什麼意思了。聽聽這回話就知道，性子是那種比較要強，不太願意受委屈的。這種孩子，你想拿捏，那就需得多付出些代價來。
當然，也不一定能成。畢竟這鄉下長大的，無所顧忌，也無所畏懼。怎麼說呢，為了兩個老鼠打破玉瓶，劃不來。
老太太比石夫人看的通透，隻一瞬，就換了想法，她伸手招呼石夫人：“我給她們都準備了見麵禮，你來陪著我去拿。”
石夫人有些詫異，讓丫鬟婆子去拿不是一樣的嗎？但到底沒傻到家，還是趕緊起身去扶著老太太了。
“不過兩個女孩，若是願意讓你管著呢，你多伸伸手也成，日後她們自然念你的情。若是不願意讓你管，那你彆管，嫁個什麼樣的人家，那是她們自己的選擇。但你彆去為難，犯不著。”
“能親近呢，日後指不定能幫上珍珠她們姐弟幾個。不能親近呢，打發出門就成了。”
“不過兩副嫁妝的事兒，彆舍不得。”
“不是嫁妝的事兒，您不知道，這幾萬兩銀子都給了，我若是還舍不得兩副嫁妝，那我眼皮子該是多淺。我就是想讓她們聽話點兒，您還說指望她們幫襯珍珠呢，鄉下來的野孩子，能有幾分本事？將來怕是成了家裡的拖累了。我想著拿捏住了，日後她們膽子小，就不惹事兒，不惹事兒就犯不著家裡給她們收拾。”
“也不求她們幫襯，將來找個門戶低的，彆求上門就成了。”
石夫人嘟嘟囔囔的說道，越是有主意的女孩兒，在這婚事上，就指不定有越多的要求。打壓成那種膽小如鼠的，將來還不是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嗎？她們自己能有什麼主意？
石夫人說的也是有幾分道理，這世上犯事兒的，都是膽子大的不懂事兒的。
“但是你自己壓不住。”老太太沉吟片刻，一針見血：“可見你是拿捏不住的，若是硬要拿捏，怕是就要惹禍了……”人老成精，隻看那兩個女孩兒進門時候的狀態就能看出來，不是那種膽小的。
再者，老太太也是仔細聽過這兩個女孩兒的事兒的。
十來年膽小如鼠，差點兒被餓死。然後就想法子逃出來，找到了陳家，隨後再攛掇了陳家奶奶上門和石家斷絕關係，再到後麵出主意開鋪子，還有之前熱熱鬨鬨的發布會——她王家的孫女兒，也是得了些發布會上的新品的。
這樁樁件件，能說這兩個，是膽子小的好拿捏的？
怕是之前十來年的吃苦受罪，讓她們在逃出來之後醒悟過來了，隻一味的聽話懂事兒是要被餓死的，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堅持，反而是能活的更好的。
她們自己本身的經曆，就已經是在和她們講述這個道理了——越是軟弱，越是會被人欺負。越是強硬，才越是能過好日子。
這種情況下，你指望你一個沒對他們好過的名義上的母親，通過打壓，來嚇唬住她們，好拿捏她們？
石夫人呢，年少受寵，嫁人算是低嫁，有王家在，石明誌是連個侍妾都沒有的。這種環境下的女孩兒，你指望她有多少心眼？當然，管家理事方麵是沒的說的，可這算計人的事兒，她是真的不擅長。
就好像是紙上談兵。
老太太將自家閨女給教導了一下，又說道：“原本我就是準備了兩個簪子，但現下瞧著這兩個孩子硬氣，這禮物就不能太輕了。一個呢，是表示王家的態度，王家不願意為難她們，不會為難她們，二來呢，也算是為你之前的做法圓場子，讓她們心裡彆落下疙瘩。”
石夫人一看老太太拿出來的東西，眼睛都瞪圓了：“太貴重了吧？”
老太太搖頭：“對咱們家來說，不算很是貴重。”
母女兩個再出來，屋子裡隻大夫人在熱情的和時韻石靜搭話。問她們平日裡都喜歡做些什麼，進了京城可習慣。姐妹倆的回答是中規中矩，挑不出來錯，也沒有太亮眼。
老太太一進門，大家就又安靜了。
“人老了不中用，原本放好的東西，竟是想不起來了，又翻找了這麼半天才算是找到。快來看看，喜歡不喜歡？”老太太招手，示意時韻和石靜上前來，打開了盒子讓她們兩個看。
裡麵裝著的不是一個首飾，而是一套。一整套的白玉，不是羊脂玉，但價值也不低的那種，時韻是會鑒定的，但石靜不會。
石靜看時韻，時韻微微搖頭。
“太貴重了些，我們不能要……”石靜就明白了，趕緊推辭。
老太太笑道：“不算貴重，就是尋常女孩兒家用的東西，這是咱們頭一次見麵，我作為長輩，若是摳摳搜搜的，那我還要不要臉麵了？長者賜不可辭，我給的，拿著就是了。還是說，你們不願意認我這個長輩？”
時韻垂下眼簾片刻，微微點頭。石靜這才伸手接了盒子，老太太又說道：“日後這裡就是你們家了，想來就來玩兒，這是你們大舅母，還有你們大表姐，二表妹……”
時韻和石靜過去行禮喊人，大舅母原本準備的是兩個手鐲——看她手腕就知道了，這會兒胳膊上帶了三四個金鐲子呢。尋常誰會戴那麼多？隻有方便給人的時候才會戴好些個。
現下一看自家婆婆給的不一樣了，也趕緊換，鐲子照舊給，但是額外的又給了簪子。
表姐表妹也有禮物，一個給了金戒指，一個給了金耳墜。
反正看在老太太的麵子上，大家都是客客氣氣的。
隨後石夫人就打發了石靜和時韻出來玩兒，她自己則是留下來和老太太還有王夫人說話。
大表姐帶了她們出去，先往園子裡去。走了幾步才笑著問道：“聽珍珠說，二表妹讀過許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