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看到效果之前, 大隊長肯定是不覺得時韻這法子有什麼好的。但時韻自己覺得,不試一試怎麼就知道不行嗎?她回頭就弄了兩個菜譜,一個是雜醬麵, 黃豆醬和肉末炒一炒做醬料。一個是醬燒帶魚,帶魚味腥, 用黃豆醬這麼一燒, 那味道就彆提了, 鮮的很。
但是, 這菜怎麼做, 時韻是知道的,但就是沒東西。上好的五花肉是一塊八一斤,這做一碗雜醬麵,是不是得讓大隊長和大隊裡的乾部們嘗一嘗?兩三斤打不住。
這帶魚, 他們這邊不靠海,所以能送到這邊的都是那種乾的曬好的, 因為不是本地東西, 所以這價錢就更好看了, 比肉貴多了, 一斤帶魚三塊八, 能買好幾斤肉。
時韻寫完這菜譜,自己就忍不住搖頭, 太奢侈了,尋常人家估計一年到頭都不一定能吃一兩次。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這個東西不能印刷在瓶子上了,瓶子上的廣告條早已經印刷完畢了,現在沒地方給這些菜譜了。
她拿著菜譜去找大隊長,大隊長看完咂摸一下:“你這真能做出來東西?”
時韻使勁點頭, 這兩個,可都是她親自做過的。尤其是那個雜醬麵,她之前上班忙的時候,就經常一炒一大鍋,然後分成小份裝在保鮮袋裡麵,每次下班回來沒心情做飯了,都是拿出來一份解凍,再下一份麵條,又快又省事兒,熱乎乎吃一份兒,也特彆頂飽。
那個帶魚,她也做過,但後來因為帶魚都不算新鮮,相同的價錢之下,她能買更新鮮的彆的肉類魚類,所以這道菜就被打入冷宮了。但是,味道是真不錯的。
大隊長拿著猶豫又猶豫,最好還是搖頭了:“隊裡也沒那麼多錢,這樣,等這第一批豆醬賣出去,咱們有錢了,就先買來這兩樣做出來,大家夥兒一起吃,吃好了咱們才有力氣賺更多錢。”
這折中的法子也挺好,時韻就點頭應了下來。她正打算告辭,大隊長忽然問道:“你爸前兩天來找我,說你想去衛生所當學徒?怎麼想起來弄這個了?是對咱們豆醬不看好還是怎麼的?”
“要是不看好我現在也不能一直給跑腿了,我在家睡大覺不行啊?”時韻笑眯眯的,大隊長就伸手在她腦袋上敲一下:“怎麼和長輩說話的?好好說。”
“是。”時韻趕緊應一聲:“豆醬這生意我是很看好的,隻要前期勤快點兒,三個月內,肯定保本,賣的好了,銷路打開了,這以後就是光賺錢的路子了。但是這個品質方麵是一定要把控好的,賣東西這事兒吧,隻要有一點點兒不好的口碑,就好容易毀掉一個品牌,尤其咱們是做吃的,更重要。”
“這個我知道。”大隊長點頭,時韻又笑道:“這豆醬的事兒穩妥了,咱們村裡許多人就都能來上工了,但是一開始肯定是不需要太多人的,我年紀小,壓不住場子,我就想著,讓我三哥來代替我。”
也不是說因為時韻在這裡麵有功勞,就能將時韻的父母時韻的兩個哥哥,全都給弄進來做這個。頂多了是三個名額,劉菊花可能會被分配去醃製豆醬,石寶柱就可能被分配去弄黃豆,清洗啊,泡水之類的。還有一個,肯定就是時韻了,時韻個女孩子家,做點兒醃製黃豆之類的事情挺好的。
但是兩個哥哥估計就沒份兒了。
食欲笑眯眯的:“再說了,我也不喜歡聞那味道,我媽在家弄這個的時候,我都是躲著老遠的,所以我現在能跟著跑跑腿兒,以後就不一定能乾這事兒了。我想來想去,我覺得我對學醫挺感興趣的,就和我媽說了兩句。”
大隊長沉吟了一下:“喜歡學醫?”
時韻點點頭:“挺喜歡的,學醫門路廣,將來就算是不能去大醫院上班,那回頭咱們大隊要是因為這個豆醬的事兒,有錢了,人口多了,那是不是咱們村也能紮個衛生點呢?”
他們村現在沒有衛生點,衛生點是在鎮上,村裡人有個不舒服什麼的,都是去鎮子上。原本他們村是有個赤腳大夫的,但是四年前,那會兒正開始鬨騰的時候,後村有個人家,之前他家人因為沒被治好死了,心裡存了怨懟,就趁這事兒,說赤腳大夫是搞封建迷信什麼的,攛掇著讓人批評這大夫。
還是大隊長給想的法子,說是下放,將這赤腳大夫一家給送到了彆的大隊。
然後,他們村就沒大夫了。也因為這事兒吧,衛生所就很不願意將點紮在他們村,覺得不安全。
大隊長對這事兒也是很無奈,他這會兒想起來,就說時韻:“大夫也不是好當的,你要是沒點兒本事,看不好人,人人罵你,說你庸醫,要是再出個意外,那人命你是配得起的嗎?就算你醫術好,你看人沒出過錯,但是,架不住人心有壞的,非得要栽贓在你身上呢?非得覺得是你弄出了事兒呢?一個保不準,背地裡給你一棍子,你說說,你還是個小姑娘家……”
“那總得有人學吧?伯伯,咱們村的人,這幾年就沒後悔過?”時韻八卦的問道,大隊長失笑,怎麼可能會不後悔?尤其是有了小孩子的那些人,提起來都恨不能將之前那家人給罵死了。
養小孩的人都知道,小孩子嘛,最是容易出事兒了,尤其是到晚上,不是吐就是拉,不是拉就是發燒,不是發燒就是咳嗽,反正一天天的不閒著。自己村裡有個大夫,兩三步路就到了,不用排隊,到了就能看上,看上就能止住,孩子就舒坦了。
現在呢,半夜你去鎮上衛生所試試?
走路都得半個多小時,去了人多還得排隊,人家大夫不認識你也沒個好臉色,你這邊著急上火,人家大夫慢吞吞,孩子受罪,大人難受。這日子好過嗎?
再說了,也並非是人人都不講良心的,也有不少人家念著赤腳大夫的好呢。
“伯伯,我知道學醫難,也知道做醫生難。”在現代還有一種說法呢,勸人學醫天打雷劈,醫鬨幾乎成了個世界性的問題了,好的時候是白衣天使救命使者,不好的時候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拿著補貼不乾事兒。
從古至今,好像罵人的都是同一批。
“但是你乾啥容易呢?伯伯乾這個大隊長,不也被人罵嗎?”時韻笑嗬嗬的打趣大隊長,大隊長瞪她:“淘氣!”
尤其是到年底按工分分糧食和錢的時候,就算沒人衝到大隊長麵前來罵,但是背地裡的肯定不少。
就算是人人都喜歡的解放軍,也照樣會有人在背地裡罵的,這世上的人,誰能少了一聲罵?
“我覺得我挺喜歡的,我這兩天也看了不少書,略有所得。將來呢,我要是有機會做醫生,那我就好好的做,儘我能力,要是沒機會做醫生呢,我也不算是浪費,至少能給自家人調理調理身體是不是?”
時韻笑眯眯的,大隊長見她態度堅決,就笑道:“那你要是想好了,我回頭就到鎮上去問問。”
時韻趕緊點頭,這事兒能不能行,其實還是要看大隊長的。大隊長現在說問問,基本上這事兒就能有三成可能了。剩下的七成,天時地利人和。
時韻這邊說著話,那邊袁知青就過來了:“我明天去縣城一趟,得有個人和我一起去,那麼多玻璃罐子呢,我一個人怕是照看不過來。”
這東西說結實也結實,說脆弱也脆弱的很,萬一不小心從車頭或者車尾掉下來了,那肯定是能摔的碎的。
大隊長看時韻:“阿雲你跟著去吧,明天還算你工分。”
出去跑一趟還能有工分,這可是美差,大隊裡不定多少人想要呢。大隊長是自家親人,肯定是想著時韻的,小姑娘家家才願意多到外麵轉轉。
“行,那就我去。”對大隊長的好意,時韻也沒推辭,笑眯眯的就應下了。
說完了正事兒,大隊長就擺擺手,示意他們兩個走人。
走出大隊部,袁知青就伸手拿出來個東西遞給時韻:“送給你。”
時韻看一眼,沒伸手接,但是十分驚訝:“你自己做的?”一個小自行車的模型,用鐵絲擰的,隻有巴掌大,但是樣樣俱全。車把手,車鈴鐺,車輪子車鏈子,十分精致。
看袁知青點頭,時韻挑了挑眉,這才伸手拿過來,按著那小小的腳踏轉了兩下,然後就發現,車輪子竟然也跟著轉動了兩下,這說明,車鏈是真實有效的,這東西放大,就能做一個真正的自行車了。
“要是有材料……”時韻眼睛發亮,她之前就想弄個自行車來著,後來還去廢品收購站找了,但是沒找到。隻找到一本物理書,買回來打算自己看一看,要是能行,就找二哥商量商量,組裝個自行車的。
但是沒想到,王炸在這裡,人家袁知青自己憋在屋子裡幾天,做出來了這個說是模型,但真的能轉起來的自行車了。
她眼巴巴的看袁知青:“你能不能給做個自行車?不白讓你做,你做一個,我給你十塊錢怎麼樣?”
說完時韻自己都有點兒臉紅了,人家袁知青要真是能做自行車,回頭弄點兒材料做一個,自己都能賣出去一百多,不說彆的了,一百塊能有吧?
她給人家十塊錢可真是……太欺負人了。但沒奈何,時韻自己也沒錢。
“十塊錢?”袁知青反問道,真不是他人不夠聰明,而是他這些年的經曆,沒人告訴過他知識可以變現,他在下鄉之前,就是一直埋頭讀書。
家裡親爸媽奉行的是打擊教育,張嘴閉嘴就是袁知青這兒不行那兒不行,這個比不上彆人家孩子,那個比不上彆人家孩子。
時韻不知道的是,第一輩子的袁知青之所以能做到那個程度,是因為有原主無條件的愛,無條件的崇拜,無條件的尊敬,所以袁知青才慢慢的找回了自己的自信心。
第二輩子的袁知青,雖然也得到了崇拜,也得到了愛,但並不是很純粹,而是夾雜著一些錢財上的欲望,所以袁知青到底能不能走到第一輩子那樣的告訴,誰也不知道,反正原主也沒看見。
這是第三輩子了,袁知青彆說是單純的愛了,連單純的崇拜尊敬都沒有了。但是,他想試一試不一樣的辦法,時韻說了,有一個腦子就足夠了。
時韻都能變得大大方方,然後直接告訴彆人她想要做什麼,他袁知青一個男人,難道還比不上時韻一個女孩兒嗎?
專家說了,能鼓勵男人的,一種是女人毫無遮掩的愛和鼓勵,一種是來自於內心的勝負欲。當然這個專家到底是誰,時韻也不知道,反正她聽了太多的專家說了,到後來,大家都是恨不得專家趕緊閉嘴的,沒人想要聽專家說話。
時韻是以為袁知青嫌少,趕緊說道:“那二十塊一個,我預定三個,等這三個之後,我找人幫你賣……嗯,換東西,你可以賣八十塊錢一個,但是要給我中介費,我就抽十塊錢,你覺得如何?”
袁知青這性子,肯定不能自己賣貨。
“我甚至可以說服大隊出麵,將你這個事情給合理化,不會讓紅袖章來找你麻煩,所以抽你十塊錢不算多吧?然後你可以上交給大隊裡十塊錢,當然你給我的是要保密的,不能告訴彆人,不然彆人會眼紅我,指不定告狀。”
到時候就算是她家是軍人之家,估計也不好處置這事兒了。
時韻想的挺美好,畫出來的大餅也很香,袁知青激動的臉都紅了,他以前是真沒想過這東西能賺錢啊,這做自行車不就是小事兒一樁嗎?簡單的他閉著眼睛都能組裝出來個自行車,隻要弄懂了原理,那可比下地容易多了。
袁知青趕緊點頭,哪怕後麵時韻說的什麼七八十都是騙人,但是現在,一個自行車二十塊啊,時韻要三個!三個就是六十塊錢!
他用三天時間,這六十塊錢就到手了,到時候他就能買糧食買肉,就算是不下地乾活兒這日子也能過下去了,這可真是……看見希望了啊。
時韻興衝衝的回去找自家二哥三哥:“縣城的廢品收購站沒有咱們就上市裡省城看看,就這幾個東西,還買不全了嗎?做一個的加起來估計不要一百塊,到時候咱們就算是一百塊弄個自行車,是不是比買的劃算?”
哥兒兩個圍著時韻那手裡的模型看,這個伸手摸一下,那個伸手轉一下,兩個人嘖嘖稱歎,但又有些遲疑,萬一做不出來呢?那光是買廢品的那些錢,可都算是白花了。
廢品不便宜,尤其是那種鋼鐵的,不說彆的,這車架子得要鋼鐵的吧?車輪子的裡麵,那也是鋼鐵的,還有鏈條。
但要是真能組裝成,那就像是自家妹妹說的,一百塊錢頂天了,買的話,至少也是要一百八的,除此之外,供銷大廈那邊還要票,農村人想弄個自行車票……彆做夢了,就算是家裡有個當兵的,這事兒也做不成。
“乾!”二哥到底是膽子大一些,握拳在手心裡砸一下:“要真是組裝不出來,咱們倒手再將廢品給賣掉,這裡裡外外,頂多是了賠二十塊錢。”
帶了車票了。
至於時間,時間不算錢,不農忙的時候,那時間是一抓一大把的,告假兩天頂多是二十個工分,對他們家來說,二十個工分真不算什麼。
時韻說自己第二天就要和袁知青一起去縣城,兩個哥哥當即表示自己也要去,就算是去省城,那也是要先去縣城買票搭車的。
劉菊花和石寶柱不知道這三個孩子私底下在密謀什麼,人家手裡自己有錢,那哥兒倆手裡加起來至少有八十塊,兩個人說好了,要真是能做出來,這第一個算是給家裡弄的。
家裡爸媽一高興,這接下來的錢不就有了嗎?這叫投資,就是用自己的錢,買父母的錢。
兩個人隻說想去省城見識見識,劉菊花是不太願意的,去就得花錢,家裡是什麼有錢人家嗎?但是石寶柱表示可以去,男子漢大丈夫,結婚之前出去見見世麵,這不是很好嗎?
總比以後結婚了,被小家庭捆綁著,彆說是去省城了,連個縣城都去不了強吧?
這話一說,劉菊花就不高興了:“怎麼的,現在嫌棄我捆綁著你了是嗎?”
石寶柱趕緊搖頭:“不是不是,你那怎麼能叫捆綁呢?你這是有了牽掛了,就是讓我走,我都不走,我要是出門了,我可放心不下你們幾個,我得在這裡守著你們才行。”
這麼一說吧,劉菊花也覺得石寶柱挺可憐的,出門的次數確實是幾乎沒有了。於是,心一軟,就答應了兩個兒子出門見識見識的事兒:“一人五塊錢,在外麵也能吃頓飯,轉悠一天就趕緊回來,耽誤的工分回頭有機會了再給補上去。”
反正事兒就這麼定了,第二天一大早,四個人就坐著馬車出發了。
時韻和袁知青留在縣城弄那些玻璃瓶子,那兩個則是去買票,往省城去了。
牛車自然不會在原地等,他們要回來也是第二天了,所以袁知青和時韻做完了事情就自己回村子裡,大隊長已經叫了幾個婦人在等著了,事情不耽誤,得趕緊的將瓶子給用起來。
洗刷趕緊,然後用趕緊的布擦乾淨——豆醬不能沾水,沾水就壞的快,這個也是寫在外麵那個商標上的。
擦乾之後還得再晾曬一下,幸好這五月底了,太陽好,也不要很長時間,中午那會兒出來,等下午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就已經晾曬好了。
趁著這會兒家裡的女人們都在家,大隊長就敲鑼通知有空的還來上工,一個小時按照兩個工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