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韻自然知道周圍有人藏著的, 但是她沒在意,她知道是袁知青。袁知青走動的腳步聲和彆人不一樣,比女人的略重, 比男人的要輕。或者說, 除了時韻自己聽力敏銳之外, 還有原主並未完全離開的原因,所以這個腳步聲, 她輕而易舉就能分辨出來。
時韻將五千塊差不多分完,最後自家是一分錢不剩, 隻有她和老二老三買回來的那些衣服布料什麼的, 這些都是過了明麵的。然後, 不光是在村子裡, 還在公社獲得了一場表揚。
原本李衛紅是在悄悄為時韻走動,想給她轉個正式工, 這事兒忽然就變得簡單起來。李衛紅再次去衛生局的時候, 她一提到時韻, 那邊就很爽快的應下來了:“那你讓她來參加一個培訓和考試,培訓是為期三個月,培訓之後參加衛生局的統一考試, 要是能考好,以後就直接分配工作了。”
要是考不好……那就隻能到時候再說了。
培訓三個月,李衛紅就有些猶豫了, 她這孩子還沒出生, 若是時韻去培訓,她這邊就又少了人手了。
“你這情況也快生了吧?到時候是不是就沒辦法上班了?我給你推薦個人,頂替你幾個月,你覺得怎麼樣?”衛生局那邊看出李衛紅的猶豫, 就幫著給出了主意,在衛生局上班的,哪兒能不認識幾個會點兒醫術的人?自家親戚都有學醫的。
當然了,這和時韻的情況肯定不一樣了,這個肯定是要分李衛紅一半兒的工資的。
李衛紅也沒立即答應,說是回去考慮考慮。回頭她和時韻說的時候,時韻就搖頭了:“我暫時先不去,等你生完孩子出了月子再說,若是還有機會,我就去了,若是沒機會那就算了。”
反正她的最終目的也不是衛生所。
李衛紅倒是沒想到時韻會這樣說,她有些驚訝,本來她確實是舍不得時韻這樣一個免費勞工的,但現在又有點兒恨鐵不成鋼:“你要是去考試過了,那就是有正式工作了,說不定還能進縣裡醫院呢,不說做個醫生了,就是當個護士也比現在強啊。”
護士一個月也有二三十的工資呢。
時韻笑眯眯的:“你為我好,我是知道的,但是師父,我學醫就是跟著你學的啊,您對我的恩情那可是這個,我一輩子都報答不完的,我要是趁著你這會兒不能上班我自己走人,那我是不是就太忘恩負義了?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走了?”
“培訓也不是隻有這一茬,要真是我錯過了這次沒有下一次了,那回頭再想想彆的法子就完事兒了,天無絕人之路嘛。再說了,我也不是非得要有個工作才行,我家的事情您也知道,還能養活不起一個我?”
真的,和彆人家比起來,時韻的這個情況,已經是非常好的情況了。尤其是在這個年代,時韻的條件,也可以算得上是中等了。她吃得飽,穿得暖,家裡不靠著她乾活兒賺錢,甚至她一個工分沒有,家裡還能供得起她吃穿。
“我是真不著急找工作的,我就想多學點兒本事。那培訓的再好,還能有師父你手把手教導的好嗎?”時韻說道,李衛紅沉默半天:“你不後悔?”
“我不後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呢。”時韻笑著說道:“實話告訴師父吧,我還打算參軍呢,要是有機會,我都打算去部隊了,那培訓不培訓的,對我也沒什麼要緊的,您說是不是?”
李衛紅聽說她有另外的打算,這才微微鬆口氣,之前總覺得是因為自己才耽誤了時韻的前程。但現下,心裡總算是沒那麼愧疚了。
於是培訓的事兒就暫且不提了,但李衛紅在教導時韻的時候,也越發的用心。原先是隻教導一些西醫方麵的東西,因為中醫是比較耗費精神的,教導起來比較複雜,李衛紅之前是很不願意費神的。
可現在,李衛紅也會開始講解一些中醫方麵的,首先的就是把脈了。但凡來了病人,李衛紅都要先指點時韻去把脈,把脈的快慢還有力量,細微的差彆之處,再結合明麵上的病症,還有舌苔麵色,望聞問切,一樣不落。
時韻在衛生所又辛辛苦苦的學了小半年,一直到出了年,李衛紅生產,隨後坐月子。時韻自己單獨在衛生所撐了一個月,簡單的病情她是會看的,也會開藥,但是稍微複雜點兒的,還是得求助李衛紅。
再後來,來年秋天的時候,村子裡的豆醬作坊終於發展起來了,現下是固定有了銷售渠道——還是趙燕的功勞,也不知道是時韻說的那話起作用了,還是趙燕總算是對愛情絕望了,反正自此之後就十分勤奮工作,領著村子裡的青壯年跑了幾次省城,終於將省城的供銷大廈的銷售渠道給拿下了。
省城的工廠也多,他們的豆醬味道好,價錢也便宜,所以在工廠食堂這樣的地方推銷,也很有銷路。豆醬作坊發展起來,也就需要固定的人手乾活兒了,劉菊花自然是要有一個名額的。
不管是這做豆醬的手藝,還是時韻之前給村子裡安裝的電話電視,反正她去豆醬作坊,那是誰也說不出反對的理由的。
再然後,袁知青隨著村子裡的青壯年出門推銷豆醬的時候,在一個機械廠,一眼看出他們的機器有問題,隨後被人請過去修理,他也算是得了機會,在機械廠得了一個臨時工的工作,也算是從村子裡跳出來了。
趙燕呢,她自打穿越就一直是在寫作賺錢,當然,寫作賺的並不是很多,她也會寫一些小品相聲之類的,給文化局,也能賺個幾塊錢。
現在豆醬作坊這邊她有一份兒工作,她也沒想過要換一份兒工作。但是沒想到袁知青去了省城,趙燕本來是想跟著去的,根據她之前的作品數量,她要是想去報社或者出版社找一份兒工作應該也簡單。
可就是在去之前,她又猶豫了,於是,就暫且留在了村子裡。
時韻的大哥那邊也終於給時韻帶來了好消息——部隊裡要招收女兵。年齡是十六到二十二,時韻正好十八歲,卡在這中間,年齡符合要求,出身清白也符合要求,時韻的大哥就直接給時韻報名了。
這種招兵並非是全國性的,若是全國性招兵的話,就應該是在省城縣城張貼招兵告示,然後有符合條件的女孩子自己去報名,縣裡醫院會組織體檢,記性第一批的篩選。
過了第一個考核的,再送往部隊進行第二次的考核,然後留下來進行為期半個月的訓練,能堅持下來的,就會轉正,成為真正的軍人,堅持不下來的,就隻能拿著部隊補貼的糧票和路費,再次返回老家了。
現在這個算是小範圍招兵,也就是說,消息隻在部隊內部流傳,能打聽到這個消息的,直接去部隊報名,然後由部隊直接篩選。時韻的大哥現下也算個小連長,這消息自然是能聽說到的。
時韻之前就說過,自己的目標是去參軍。現在有了這消息,正好李衛紅這邊也不用很讓人幫忙了,時韻就提出了告辭,她打算去往部隊看看。
“要是能選上,也算是你心滿意足了,以後咱們多聯係就行了,要是選不上你還回來,我再想想辦法,看今年還有沒有培訓課程,要是有,你還去培訓。”
李衛紅說道,停頓了一下:“但是你就算是去當兵,你之前學了一年多的這個東西,你也不能忘記了,時不時的複習一下,人要是會的東西多,這一輩子就不會過的太艱苦。”
無論什麼時候,有一門手藝在身上,這日子就總能過得好。
時韻忙道謝,隨後和劉菊花石寶柱一起踏上去了部隊的火車。石寶柱和劉菊花自然是不能放心隻時韻一個人出門的,十幾歲的大姑娘,長的又好看,誰家的爹媽能那麼大的心眼讓閨女自己出門?
這年頭,丟個人都不算大新聞。就他們公社,年初有個姑娘去省城探親,自己坐的客車,下車的時候還好好的,但過段時間一直沒消息,往親戚家一打聽才知道,人根本沒到親戚家裡,半路就失蹤了。
到城門口了 ,失蹤了,你說這事兒,當爹媽的能接受嗎?現在還在滿公社的張貼尋人啟事呢。
他們自家也是村裡的,雖然他們大隊條件好,不至於發生買人賣人這事兒,但周圍村鎮那是不少有的。就他們本地,稍微偏遠地兒的山區,窮的連個媳婦兒都娶不起的,怎麼辦呢?
原先是糟蹋知青,後來在縣裡的知青辦發火,聯合縣裡的公安武裝部,硬是牆壁了兩三個強~奸知情的男人,又將那受到迫害的知青給轉移了地方之後,女知青的安全才得到了保障。
以前呢,知青想結婚就結婚,但現在知青要是結婚,得先往知青辦打報告。不是知青自己打,是當地的大隊打申請,然後知青辦會下來人詢問。
問知青自己的意願,是自己願意的,還是被本地人給逼迫的。一旦說是被本地人給逼迫的,那知青辦就會立馬將女知青給帶走,接下來就是轉移了。
彆以為時韻生活的好,就覺得村子就當真是這樣的。越是艱苦的環境,其實對女人來說,越是不友好。
石寶柱和劉菊花反正也好幾年沒見過大兒子了,索性就跟著去探親,再順便打聽打聽老大的婚事,看他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想法。老二這邊都快定下來了,估計冬天就要結婚了,說了老二的,接下來就是老三的了。下麵兩個弟弟都結婚了,你這當老大的,還不結婚啊?
火車走了兩天一夜,下車的時候都是下午五六點了,三個人出了火車站,東張西望一番,很順利的就找到了專門來接的石老大。
石老大笑眯眯的:“爸媽,小妹,你們可算是來了。肚子餓不餓?咱們去旁邊國營飯店先吃飯?我帶了糧票和錢了,咱們先吃一頓飽飽的,然後再回營地,回去還得坐車一個多小時呢,你們要是不吃,路上可就要餓肚子了。”
他原以為還得多費一番功夫才能勸說自家爸媽呢,畢竟,老一輩兒嘛,都喜歡節儉,能不在外麵吃就不在外麵吃。但是沒想到他這一張嘴,石寶柱就立馬點頭:“走走走,我們餓著沒事兒,可不能餓著你妹妹了。”
劉菊花也心疼:“我們還在車上吃了點兒東西,你妹妹是一點兒都沒吃過,連口水都沒喝。”
時韻有氣無力的笑一下,不是她不想吃,實在是車上的味道實在是不好聞。現在的火車票你就是有錢你都買不到臥鋪票,那臥鋪都是給乾部們準備的,你要是沒個身份證明,你哪怕是坐三天三夜的火車呢,也隻能是在硬座上。
那火車裡人擠人,車廂裡的味道肯定是不怎麼好的,時韻光是忍著彆吐出去就費了很大的勁兒了,這要是張嘴吃東西,那不得更惡心嗎?所以,她寧願是餓著肚子。
當然了,火車上不要糧票的紅燒肉她可是沒少買,因為限定份額嘛,一人隻能買一份兒。她就將自家爸媽都算上,三份兒,連著買兩天,除了石寶柱和劉菊花吃的,這會兒包裹裡的飯盒裡都是紅燒肉。
不過,先不用拿出來吃,因為秋天天冷,紅燒肉冷了肯定不好吃,還不如先到國營飯店買點兒熱乎乎的吃一口。
這紅燒肉,就等到了營地了,拿出來招待一下客人什麼的。
石老大聽著石寶柱說話,趕緊領著三個人去旁邊國營飯店,要了兩份兒粥,再要一份兒麵條,又要了一些素菜,再要點兒餅子,熱乎乎的吃一頓,時韻這才總算是活過來了:“這邊的味道和咱們家的不太一樣。”
“一個地方一個口味。”劉菊花說道,總算是抽空能仔細打量一下石老大了,“瞧著黑瘦了很多,對了,你之前說你談了個對象,你那對象是當兵的嗎?”
“是在部隊的。”石老大說道,停頓了一下:“是個醫生,部隊醫生。”
劉菊花瞪大眼睛:“你小子還挺有本事啊,人家竟然是個醫生?那是個什麼性子?好不好相處?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明年吧,回頭你們先見見,等你們見過了,我再聯係她家裡,兩邊見見麵,商量一下這結婚的事兒。不過,結婚之後,她還是要留在部隊的,不會跟著你們回老家。”
石老大先說道,打好招呼,他可見過太多身邊的戰友,都是在老家結婚,結完婚之後,自己還回部隊來,媳婦兒則是放在老家伺候父母。
石老大總覺得這樣不太對,這媳婦兒到底是自己娶的還是給父母娶的?但無奈何,身邊都是這樣的例子,倒是顯得他想的不太對一樣。
“那肯定跟你在這兒,回老家你們怎麼生孩子?”劉菊花大大咧咧的說到,石老大瞬間臉色通紅,趕緊擺手:“媽,彆這樣說話,人家都是文化人,你這樣說,人家會尷尬不自在。”
石寶柱笑嗬嗬的:“這就護著了?我和你媽又不傻,會在人家跟前這樣說啊?好小子,護著媳婦兒是好事兒。”
石老大還想分辨幾句,但劉菊花的注意力已經轉移了:“部隊裡照收女兵的是個什麼政策?有什麼要求?咱們阿雲符不符合要求?是什麼種類的女兵?是文藝兵還是衛生兵,還是通訊兵,還是普通的女兵?其實我是想讓你妹妹去當個文藝兵的,唱唱歌跳跳舞就行了,但是你妹妹這一年多是在學醫,要是當個衛生兵也算是能派得上用場,學以致用,這話是這麼說的吧?要是當通訊兵呢,也行,就是接電話打電話是不是?哎,就怕當個普通女兵,這萬一要是上戰場什麼的,那豈不是很不安全啊?你妹妹自小也沒吃過苦,這要是去上戰場,那不得嚇著了?”
“媽,我不怕吃苦的,你彆和大哥說這些,他又不能決定部隊裡要什麼人。”時韻無奈的說道,石老大也點頭:“一開始都是要參加訓練的,到時候主要是看能分到哪兒去,不過大部分是通訊兵和基層兵,像是文藝兵和衛生兵這一類的,都是有目的的招收,肯定還是去定點地方招收比較妥當。”
什麼叫定點地方呢?
就比如說文藝兵,那一般上都是從地方文藝團上選拔的,縣裡的省城裡的,還有從學校裡麵挑選。像是衛生兵呢,就多是從醫院,醫院人不夠的時候,就基層衛生所這一類的地方。
畢竟衛生兵又不是彆的,你肯定得是有點兒基礎才好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