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宣想到剛剛段圓圓一個健步衝過去捂住老太太的嘴,心裡又好氣又好笑。
他現在對表妹正新鮮,壓根沒心思納妾,況且有娘在,他要是有個什麼想法,都不用段圓圓親自動手,他娘就能衝上來給她撐腰子。
但寧宣不想把話說太絕,說太絕了,以後要是出點什麼差錯真能被逮住說一輩子,這種錯他是不會犯的。
段圓圓心裡是真的酸,三妻四妾的不平等婚姻就這麼赤裸裸地擺在她跟前,她還不能說不行!說了就是善妒,但讓她接受根本不可能!
寧家又不是她非要嫁過來的,怎麼嫁過來就非得受這種苦頭不可?
她想起以前小學的時候,班級有個學習好長得帥又會打乒乓球的男生。
男生跟段圓圓是同桌,班級都起哄他們互相喜歡,最後鬨得家長都知道了。
段圓圓心裡生氣,比賽的時候還是偷偷摸摸去看了。
後來男生打贏了比賽出來,把乒乓球送給她問:“你也喜歡乒乓球嗎?”
當時她因為害羞,站起來給了那個男生一個巴掌。
但兩個人心裡卻都很高興。
現在這種打男人的快樂,再也沒有了。
寧宣把丫鬟婆子都趕出去,伸手去掰段圓圓的臉,看到表妹眼裡淚光閃爍,心裡也酸了,把人抱起來放在腿上,摸著她的背問:“就這麼不相信表哥嗎?”
信就有鬼了!
但出嫁前武太太跟她說了,再生氣,給台階的時候還是要下!不然他不給了怎麼辦?
段圓圓想到武太太和陳姨媽,迅速收拾好心情,低頭從匣子裡找來兩隻差不多的紅寶戒指抵給他哼:“你要是有心,就跟我一起戴這兩隻戒指。”
寧宣把寶石戒指接在手上瞧,怪模怪樣的,是通透的潤玉鑲了一圈兒小紅寶,像洋人的東西。
段圓圓給他戴上說:“這是賣身契!戴了就是我的人了!”
其他人都不能和他們戴一樣的!
寧宣把她柔軟的小手捏在掌中,看她眼裡都還有淚光,就笑著也把戒指給她戴上去。
青羅在外頭瞧著這對小夫妻這麼一會兒工夫又和好了,這才咽下氣,叫紗衣和羅衣兩個人守著門,自己踮著腳就去找了紫絹。
紫絹在房裡做披風,她以前跟姑娘在家裡問過繡娘會不會做雀金裘,段家搞不來孔雀羽,繡娘也沒聽過什麼雀金裘。
來了寧家紫絹就經常搜刮,還真被尋出來一些邊角料,她手藝好,挑挑揀揀倒比大繡娘手上的活兒還乾得好。
這幾年她托人在外頭買了雀鳥像,一直在偷偷摸摸地做,本來想在段圓圓出嫁前搞出來給她添妝,隻是錢有不足,到現在也沒做好。
陳姨媽莫名其妙要把她攆走,姑娘這麼幾天也不過來見她,紫絹就點燈熬油地趕,把首飾金銀都花個一乾二淨才做出來。
青羅過來她正在收尾線,屋裡亮燦燦的一片。
紫絹聽到老太太要賞她,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伸手就把青羅帶過來的鐲子砸個粉碎,道:“人分高低貴賤,我的心不賤!姑娘眼裡表公子就是玉皇大帝,我看他也隻跟醜狗兒差不多!”
“生得好又不是我的錯,都是爹娘給的臉兒,怎麼男的生得好就不說他作奸犯科?就斷定我會爬床了?怎麼就給我定了罪了!”
青羅心裡也歎氣,捂住她的嘴道:“快住口,你不要命了!咱們這樣的人,還不是上頭說什麼就是什麼?彆說罪了,就是要命,誰又能不給?”
紫絹甩開她的手趴在床上哭:“人人都疑心我,我偏不去坐實這個差!”
說著她一麵拿著梳子把頭發往上梳,一麵把披風交給她:“最近夜裡我一閉眼就看見娘,她就是吃了人閒話最後連屍骨都找不到。我跟我娘不一樣,我就不出去,出去豈不是就認了罪?我偏不!”
青羅想著到底有多年姐妹情,看她這樣心裡也不好過,隻慶幸自己長得一般。
當下又拿著披風去找段圓圓說情。
段圓圓看著孔雀羽地串枝花卉紋金寶地錦,心下巨震,這樣的東西不知道要花多少年頭才做得出來。
她連忙走到紫絹房裡,看她果然把頭發梳成圓髻,又看圓髻上竟然已經有了點白頭發。
這才三五天而已!
段圓圓好不容易把腸子從軟腸變成脆腸,一下就被紫絹擊垮了。
她有了周圍人都不是npc的感覺,起碼紫絹是活生生的。
紫絹一看到她跪下了。
段圓圓看她背打得筆直,心裡覺得都是自己的錯,才讓她長成今天這樣。
但紫絹性子這麼剛烈,把她按著馴,她下場比劉貞兒好不到哪裡去。
段圓圓更要送她出去了,在宅子裡她能活多久?
抱著手上流光溢彩的雀金裘,段圓圓越來越清明,她是寧家的大奶奶,要保護好自己人,還是能做到的。
她還是堅持說:娘給我手裡頭留了鋪子,你要去就去做個大繡娘,跟雙兒做個伴兒,也能互相照應。我在外頭也沒個人,真真假假都不知道。你在宅子裡我也不放心,你既然當慣了人,就不要再做下人了。”
對青羅,她也是一樣的話。
兩個丫頭眼淚一下就流出來了,長到十八歲,還沒一個人跟她們說過,她們也可以當人。
紫絹看自家姑娘是這麼想的,怨氣就散了,心裡頭清楚,外頭的風言風語也不重要了。
段圓圓要叫她把頭發放下來,她還是不肯。
伺候姑娘還能有錢拿,伺候男人幾條命都不夠折騰!
紫絹道:“往外去我隻說是個寡婦也就是了。”
事情就這麼辦了。
青羅想著不能兩個人都一下就走了,紫絹在外頭,她也得在裡頭看著段圓圓才能放心。
紫絹在屋裡收拾包袱,想到被人弄了一身臟水,就恨得要死。
等要出門,她就拉著綠意在老太太院子後頭假山邊兒說話。
琴姐兒隔三差五就要在這兒抱著貓蕩秋千。
在後頭聽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哪個碎嘴子在編排自己,一個說琴姐兒又不是咱們家的人,威風不到什麼時候了。另一個說,她娘現在寶愛她,以後肚子裡頭那個出來,哪還有她站的份兒?
小姑娘八歲多,很多事都開竅了,聽到就往外衝想把人抓起來打。
紫絹和綠意早抄著近路溜得一乾二淨。
琴姐兒抱著貓兒,腦子裡都是剛才的話兒,老太太也不伺候了,悶悶不樂地跑回二房看娘。
方小太太在屋子裡吃紅棗茶,見女兒進來就豎著眉毛問:“還沒到時候,怎麼就回來了!”
琴姐兒看著娘的肚子不說話,心裡想,娘果真從嫁過來就不疼她了。
方小太太把女兒拉進懷裡笑:“等弟弟出來了,你又有伺候老太太的功,娘就求老爺讓你改姓了寧,正兒八經做寧家大姑娘。”
說完又叫她以後要照顧好弟弟,這以後就是她們娘兒兩個後半輩子的依靠。
前頭三個她爭不過,能分一杯羹走,又有表哥在,寧家虧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