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誣告 寧家的宅子原本是一整個,正……(1 / 2)

圓圓記事 竹筍君 12766 字 6個月前

寧家的宅子原本是一整個, 正門隻有一扇,老太太強行把宅子分成三份,幾個兒子哪個都不是能甘於人下的主, 都迅速在牆上重新比著原來的正門重新開了兩個。

寧宣回回想到這個就睡不著。

段圓圓問他為什麼。

寧宣氣若遊絲地告訴她——這三個門不對稱!

反正他怎麼看怎麼不滿意, 經常回家都從側門回來。不過外頭人瞧著都罵老太太老太爺不疼孫子, 不是個東西,長子嫡孫回家不開正門開側門。

楊姨媽看到這三扇塗了油的大木門和高牆,站在下頭跟天|朝自己塌下來似的,大氣不敢喘,走了小半個時辰才鑽到二房。

她生得瘦小, 來之前還特意換了身沒補丁的新衣服, 還插了支銅簪子。

門房看老太太穿得連刷馬桶的婆子都不如, 以為是叫花子, 拿著掃把出來嗬她。

楊姨媽老臉一紅,看著高聳的大牆叫大爺,說自己不是要飯是來走親戚的。

門房還不信,寧家上門打秋風的親戚他心裡都有數, 主子沒交代過有這號人物, 他堵著門不讓楊姨媽進去。

楊姨媽在門口說了半天,門房才半信半疑地叫一個丫頭到後頭問方小太太。

方小太太在吃冰糖雪梨,聽到是姓楊的老婆子,放了勺子笑:“是我的親戚, 你叫她進來。”

進來果然是楊靜,方小太太和琴姐都記得她。

當年母女兩個出門子沒嫁妝。

楊姨媽瞧著不忍心, 拿著在楊知縣家裡攢的針頭線腦叫來丫頭說想給太太做朵花孝敬。

丫頭想躲懶,沒怎麼想就偷摸教楊姨媽做絨花,想著學會了以後就都教給這老婆子乾, 自己沒事就躲在樹底下耍。

楊姨媽很機靈地“手笨”,最後做出來的都不怎麼樣。

丫頭一看不成個樣子,站起來陰陽怪氣說了她一通,跺著腳連盒子都沒要就跑回去告狀。

太太不稀罕這三瓜兩棗,連盒子帶花都扔了。

楊姨媽悄悄撿回來自己留了兩朵醬油色的花戴,剩下的都給方氏塞在包袱裡。

方小太太數了下一共有一朵大的五朵小的,自己一朵沒留,通通給琴姐裝起來,想著以後給她曬嫁妝用。

楊姨媽還沒從鋪天蓋地高牆裡頭回身,就這麼被穿月白色比甲戴白絹花拴麻繩的小丫頭領進門了。

兩人七拐八拐走到一個小院子,楊姨媽進門先聞到檀香味,掀開棉簾子瞧著裡頭坐著個裹著白頭巾,罩著白緞子的婦人在哄孩子。

孩子帶著虎頭帽還在睡午覺。

婦人瘦長臉筷子身,窄得像片紙,楊姨媽半天才認出來是方氏,聞到屋子裡淡淡的血腥味,楊姨媽看孩子那麼大,知道方氏壓根不是受罪,是在鬼門關打了個來回。

方小太太精神還行,有錢就有大夫,她讓丫頭婆子把楊姨媽拽過來,問她吃過飯沒有,家裡情況怎麼樣,平安念書還缺不缺錢。

她之前過得不怎麼想,把楊姨媽叫到跟前也幫不了什麼忙。

現在自己有錢了啊,方氏微笑起來,不管能富貴多久,趁著富貴的時候能花則花總沒有壞處。

反正如今有楊公子買單!

楊姨媽早午飯都沒吃,丫頭迅速捧過來幾盤子菜。

一碗用雞蛋清拌蜂蜜和酒釀蒸出來的假牛乳,瞧著像蛋羹,吃著更甜嫩。

另外兩盤子都是肉菜,一個燒鹿肉一個燒獐肉。

往年她這裡從來沒有這些東西,今日不同樣式,鞋子高了一寸就什麼都有了,三兄弟那頭還找不出錯。

楊姨媽這輩子吃的肉也沒今天合在一起多。撐得肚兒溜溜圓,丫頭們上來收盤子都嚇了一跳,路上你看我我看你。

“都吃乾淨了啊?”

“跟牛舌頭舔過似的,要不是太太攔著,這老婆子還想把肉汁留下來帶回去,說晚上裡頭還能放些豆腐當肉吃。”

也太丟臉了!八輩子沒見過肉似的!

方小太太讓人給她捧一杯花茶去味兒,埋怨她從來不登門瞧自己。

她道:“我進了這道門,就是不斷腿的瘸子,上哪兒都有人盯著。想叫你也沒稱手的人傳話。”

楊姨媽不說話了。

方氏跑到寧家給二房做小,她偷摸放了棒槌溜出去打聽,知道是賣衣服的寧家,她就把這個跟一起一起吃飯洗衣服的姑娘忘了。

穿不完的衣服,那不就是花不完的錢麼?

瞧楊知縣就知道有錢人是怎麼樣的,都怕窮親戚上門打秋風!自己要是跑到寧家好不好反而讓人瞧不起方氏母女。

白白讓她們生受那些氣做什麼?

談話間,嬤嬤回屋子裡找出個藍布包兒出來擺在桌子上,挨個打開給楊姨媽看。

裡頭擺了五朵花,大小樣式都跟之前楊姨媽送的差不多,隻是做得非常薄,拿在手上一個還沒幾顆黃豆重。

不過楊姨媽送的是絨花,方小太太給她的是金花,另外還有兩匹素布要讓她帶回去。素布顏色有點發暗,估計是下頭人哪年從主子那得的賞,跑過來巴結她翻出來的。

方小太太穿不得,送給周圍的丫頭婆子人家也看不上。

楊姨媽沒要布,道:“這個太貴重了,我不好收,八百年不來瞧你一次,來了也沒給孩子買個銀鎖片,哪有臉拿回去?”

方小太太現在身上不差錢,硬要她收。

哪家的親戚登門寧家不大包小包地打發回去,怎麼她的親戚就用不得?

方小太太陰著臉看著丫頭道:“哪個嚼舌頭我就割了誰的舌頭,咱們家說不出話的人還少了不成!”

丫頭嚇得都跑過來跪著勸楊姨媽把東西拿回去,楊姨媽嚇了一跳,看方氏這麼威風沒敢在多嘴。

最後楊姨媽到底是收了花,就是說什麼都不要布。

布多貴啊,她哪能要!這幾朵輕飄飄的花不值錢,收下戴兩天倒是好看。

楊姨媽拿著花玩,方小太太不好說話,隻是低著頭喝茶。

她知道楊姨媽不認識金子。

楊姨媽老家在隔壁縣鄉下一個小村子裡,周圍修的都是一溜兒矮棚,她跟爹娘就住在裡頭,春夏秋冬都露一節手腳脖子,她五歲多就跟著娘老子下地乾活,背著豬草從鄉裡走一天多的路到城裡賣,賣完了又牽著娘老子的手回家,一寸布一寸銅,楊姨媽一輩子也沒穿過打褶的衣服,銀子還是到了楊家才知道是什麼樣子。

金子?她估計都沒見過!

楊家那太太防人跟防賊似的,楊姨媽就是見到了金子人家也隻會說——哦,那個啊,那個是不值錢的小首飾。

丫頭嬤嬤低著頭,都覺得楊姨媽麵憨心奸,破落戶還看不上寧家的布!

方小太太伸手哄兒子,想著等會兒讓丫頭送她出去再跟她說是什麼東西,自己上趕著說也怪沒臉的。

這下自己不欠這老婆子了,以後楊姨媽再過來打秋風,她就理直氣壯地把人趕出去!

楊姨媽帶著任務來,吃了飯拿了花也沒走,坐在凳子上說她總算是苦儘甘來,當年那麼受罪,哪裡想到今天還能享這麼大的福?

吃穿不愁仆婦成群的。

方小太太把孩子交給奶娘,讓琴姐去守著弟弟,道:“做人小老婆哪有好日子過,都是熬一天是一天。姨媽不知道,這個是地主的女兒,那個是官家的寶貝,我一個丫頭都沒帶過來,屋子裡誰不笑?伺候過太太的婆子丫頭張著嘴巴一口一個嫁妝體麵地擠兌人,要不是我下狠手把人打得稀爛,早就成孤魂野鬼了。”

楊姨媽見縫插針歎了兩回,幾下就從苦日子拐到告官上頭。

方小太太差點被水嗆著,她搖頭:“我一個婦道人家,上衙門做什麼?名聲不要了?姐兒還沒嫁呢!”

楊姨媽一五一十地把楊知縣托自己傳的話學了一遍,讓她找人寫狀子告三兄弟殺爹奪財,有她哥在萬事無憂。

方小太太聽到眼睛都亮了,兩個人本來說好好平分幺兒的那一份,她心裡還舍不得。

如果是整個寧二房就不要緊了,那點才多少?

這還真是楊表哥能做的事。

楊姨媽:“你哥說要是官司能判下來,子殺夫是潑天大罪,這家的東西就都是你的。”

嬤嬤不是很讚同,男人是能信的?她道:“老東西的大兒子才落了一個女兒下來,就是三個男人死絕了還有這個小的守灶,怎麼能落咱們手上?”

方小太太閉著眼睛想,一個小女嬰怎麼跟男丁比?她聽說薛大奶奶生的那個孩子跟小老鼠似的,能不能養活都不知道。

女兒死了丈夫死了,搞不好薛大奶奶還要回家。

她青春小怎麼守寡?孩子要是留在寧家,自己就把她當親閨女養,大了尋一門好親事,一副嫁妝也不花多少錢。

方小太太也信不過楊表哥,非要讓他找保人寫狀子。

隻要給她做保的人是楊表哥的心頭肉,她就不怕了。

楊姨媽傳完話提著東西回去跟楊知縣說方小太太要一個保人才同意告狀。

楊知縣笑眯眯的道:“這個不難。”

他真沒想到讓楊姨媽過去做傳話筒效果這麼好,方氏戒心重,要是換成彆人多半成不了事。

楊姨媽看他笑眯眯的心裡發寒,走到半路又跑回去問他:“你當真是想為你表妹出頭?”

如果是要害她,自己下輩子良心怎麼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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