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宣站在閣樓前讓人開鎖把寧大放出來。
這小樓他是第一次來, 修得跟當初關曹氏的小佛堂差不多。
寧宣逮住管家問了兩句,管家還真摸著胡子說:“可不是麼,那會兒修樓修得急, 老爺常常來這頭喝酒吃肉, 就把圖紙拿出來讓工匠照著抄了一份過去修。”
誰知道同樣的屋子還能從大得關到小的?
管家有些唏噓, 接著又把腰彎了一截下來跑到前頭開門。
結果一開門管家臉色就變了。
屋子裡一股子臭味衝得人倒退,寧大縮在屋子裡把供桌上的果子花生都吃了一遍, 地上到處都是核兒殼兒的。
寧宣捂著鼻子看了一眼,揮手讓下頭人先走。
寧大再不是個東西, 也是寧家砸銀子養出來的美麗廢物,平時臭美得不行, 出門高低得照半刻鐘的鏡子才願意出門。
現在屋子裡又酸又臭遍地都是垃圾, 怪, 太怪了。
寧宣不想想下人看笑話,他讓花興兒花旺兒拿了掃把撮箕進去,兩個人掃了整整兩口袋垃圾看地上哪哪都乾淨了才笑著鑽進去拉寧大。
寧大披頭散發地扯著神案的桌布披在身上做道袍, 把蒲團放在神案上跪著蒲念咒。
看著寧宣進來,寧大哇一聲就哭了,扯著嗓子叫大哥, 說裡頭好多半爬著走的女人, 他怕得要命, 怎麼叫娘叫爹他們都不來。
寧宣由得他扯自己袖子。皺著眉想看寧大還能怎麼瘋。
寧大好像是真瘋了, 他死活不敢下桌子,說什麼天氣怪怪的,昨天他們不是在家打了半天算盤,下午寧宣還帶著自己出去捉魚釣魚安慰他,怎麼今天天氣就這麼冷了?
寧宣聽他胡言亂語, 坐在椅子上沉思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以前寧家老宅子有個大水池,池子裡頭是引的活水,夏天沒事他們幾兄弟就溜到池子裡遊泳捉。
寧宣是旱鴨子,下水被淹了一回差點死了,到現在也沒進過誰。他怕幾個弟弟也淹死,回回都守在池子邊上盯著人,沒事兒就綁點兒臘肉在線上丟進去釣魚釣蝦。
多的時候能釣半桶出來,廚房拿過去裹著麵粉炸得魚骨頭都是軟的,饞得三兄弟嗚嗚叫。
寧宣說背一句書就吃一條魚,那些魚吃起來也不多麼好吃,三兄弟仍然爭得頭破血流。
可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寧宣動動喉嚨,看寧大抱著桌角在桌子上哭得撕心裂肺,他走過去也不嫌臟,把人拉起來說:“走吧,哥帶你去玩好玩的。”
寧大立馬不哭了,跳下來跟在寧宣身後不停地問他去玩兒什麼。
寧宣眯著眼說:“看你腦子有沒有進水。”
寧大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兩人遠遠看著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寧宣看弟弟這麼聽話心裡格外快慰。
他就知道自己跟爹跟二叔老太爺老太太都不一樣。
寧家在他手上一定會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夫妻和睦。
誰也不能來破壞他的家。
看看,爛泥扶不上牆的弟弟現在不也痛改前非了?
寧宣極為舒心地笑起來,跟花興兒說:“去外頭叫大夫進來給他瞧瞧。”
花興兒被他笑得發毛,大冬天出了一身熱汗,沒敢對上寧宣的眼睛,應了聲就貓著腰溜出去找大夫。
大夫很快提著藥箱跟在花興兒後頭進了院子。
真大啊,大夫這麼想著,眼珠子一轉就定在挖泥巴的寧大身上。
目光煥然,笑容清蠢,多半是瘋了,這還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