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2 / 2)

為什麼呢。

他偷偷掀開一邊眼皮瞅了瞅,便與那人抬起的眼對視了。

“……”

賀衍之眨了一下眼睛,那點溫柔就消失了。他勾了勾唇角朝他一笑,帶著點清晰的惡劣和隱藏的不耐煩,掃了掃青年的臉,像打量一個有趣的獵物一樣。

柏栩川定了定神,努力回憶著劇本的內容,皺眉道:“滾開!”

他一把推開壓在身上的男人,少年每日訓練,單薄的身軀裡蘊含著強大的爆發力,一下子就把那名沒有防備的男妓推開,臉上甚至挨了一拳。

因為白天青年一直沒有舍得下手打,賀衍之也就隻是象征性地避讓了一下,他沒想到柏栩川一來醉後力氣翻倍,二來半入戲狀態下手比較重,以至於他竟然真被揍了一拳。

不過沒打在臉上,撞胸上了。

一聲悶響,那手感讓柏栩川懵了一下,他隨即意識到什麼,急急想起來查看,卻被看起來似乎被激怒了的男人牢牢按在了床上。

賀衍之冰冷地盯著,動作似溫柔實質粗暴,手掌卻如情人一樣輕柔地繼續撫摸著他。

柏栩川睜大眼睛看著他,即便是感官遲鈍了也能感覺到表層肌膚在迅速升溫,隻能驀地側過臉去,掩飾陡然發紅的臉色。

天哪,他想。他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不管怎麼說,這戲肯定是要演下去的,都犧牲這麼多了,不演完他豈不是很虧。

青年晃了晃神,被那點溫柔弄得怔住,視線迷蒙地不確定喊:“師哥?”

男人並不跟他對答,身體卻幾乎貼著他,浴袍大敞著,呼出的氣息都熨燙在他臉上,青年不得不偏過頭去躲開,卻躲不開對方大膽的手掌。

那人的吐息輕輕有一搭沒一搭觸碰著他的耳垂,聲音像變成了催人動情的藥物,讓他無處躲藏。

柏栩川內心有些難堪,他想起對方不過是在演戲,而自己的反應又好像過於誠實。

清醒了幾分後,他盯著對方搖頭說:“哈,怎麼可能……”

隻是這聲音低啞,生怕彆人聽不出來他被撩撥了似的。

抬手遮住眼睛,輕聲自嘲:“又做夢了。”

這樣想著的時候,滾燙的唇落到了頸側,烙印一樣刻下去,強烈的存在感讓他不由自主顫了一下,下意識想要向另一個方向逃離,可唯一逃跑的方向卻是更深地陷進柔軟的床褥裡。

與此同時,一雙手溫柔地落到發頂,安撫似的拍了拍他。

沈河不敢回頭,生怕打破這一刻的幻象,他的眼淚落到枕巾上,哽咽低語:“師哥……”

這一句“師哥”就像什麼禁忌被打破,那個看不清臉的人見他不再劇烈掙紮,動作很快變得更加大膽,親吻從後頸一路落下。

柏栩川竭力忍著才沒有縮回去,他從來沒有和任何這麼親密過……從來沒有。之前幾次,在鏡頭前,無論是和前一個對手戲演員還是和賀衍之,導演也從來沒有要他們做到這個程度。最多不過是做出那種施與和迎合的姿態,最多的鏡頭對準的都是臉部特寫。

但他必須要承認,正是因為做的這麼徹底,所有的感官才會特彆真實。

要不是因為那一口酒的鼓勵,他大概早就從床上跳了下去,鑽到床底下去了,要彆人像哄貓一樣拿著小魚乾哄才肯出來,還紅著眼睛覺得羞恥無比。

不過,為什麼喝了酒他還能感覺到羞恥啊。

這不科學。

腦子裡亂七八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羞恥了以至於故意往腦子裡塞亂七八糟的東西以轉移注意力——總之他瘋狂地轉動著思緒,努力想使自己魂遊天外,反正腦子不能留在這章床上就對了。

可是,他那敬業的對手戲演員顯然不允許他走神,他……嗯,反正是不能走神就對了。

@#%##&……¥……這又是在親哪裡?

#@¥……&%……¥#%@……這男妓可真敬業。

WYE¥%……W#@%^&%&……??誒?

呼……終於停下來了。

柏栩川抬起爪子遮住臉,偷偷從指縫裡往上看,隻見恢複正常的賀衍之一臉無奈地說:“你忘記說台詞了。”

他疑惑的樣子意思很明顯:我有台詞嗎?

賀衍之:……

他兩根指頭拎起劇本,攤開給他看。

哦,看到了。

他的台詞一共五句,分彆是——

“師哥……”

“你彆走。”

“親親我好不好。”

“就親一下。”

“我想要你。”

這麼直白,這麼大膽,也難怪他全忘了,一定是太恥了的緣故。

柏栩川連腳趾都羞澀得蜷緊了。

真奇怪,在鏡頭前他反而還放得開一點,因為想著反正是演戲,是為藝術犧牲嘛。

私底下這麼來,真的好奇怪啊。

“沈河一直想要那個人‘親他’,為什麼?”柏栩川自言自語道,“對,因為他想要沉星吻他,對沈河而言,親吻的含義比不可描述要深刻得多。”

親吻是有情人才會做的事。

“所以,過程中沈河其實一直在下意識地主動索吻。”

“但是,那個男妓並沒有吻他。這是他的職業素養之一?不會親吻客戶。”

他抱著劇本在那裡想東想西、自言自語,賀衍之沒有打擾他,把空調調高了幾度,在旁邊坐下,時不時拿瓣橘子投喂這位陷入自己世界的笨蛋。

這麼吃了整整一個橘子,青年終於抬起他的認真臉,雙掌相擊確認道:“我們繼續。”

於是就……繼續。

第一句台詞。

指尖扣緊,迷蒙的眼中閃著水光,他看著近在咫尺卻在逆光裡模糊了五官的那個人,恍惚中,眼前的景象和紫藤花下沉星和隔壁班的女孩親密挨著的身影重疊了。

這個人怎麼可能會是我的呢,他從頭到尾沒有一秒鐘,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會是我的。他是我的師哥,我的兄長,我的摯友,卻絕不會是我的愛人。

他不會愛我。

絕望使沈河探手去觸摸看不清臉的人的麵容,卻被反手抓住摁回到床單上,粗魯和毫不留情地征伐。

那一刻柏栩川的眼淚奪眶而出,他從未如此深刻地理解沈河的心情,有什麼比近在咫尺卻永遠抓不住更加絕望?他偏過頭去不再看對方,閉著眼睛一聲聲念著:“師哥……”

賀衍之看著他,真恨不得自己的名字就叫師哥。

第二句台詞。

中間對方起身去換了一個道具,而沈河卻一把拽住他不讓他走,情急道:“你彆走。”

柏栩川本是要“拽住”,結果他似乎情緒太上頭,“拽住”直接變成了一把圈住對方的腰拖回去——賀衍之一點防備都沒有,結果就是兩個人的重力加速度重疊歘一下集體倒回了床上。

“W%^%#@#%&^%???”可憐柏栩川自食惡果,被壓得眼冒金星,不得不緩了五分鐘重來。

第三句台詞。

兩個人歇了一會,重新找到情緒。

在起初那無法喘息的痛苦中,年輕人竭力壓製著自己才沒有動,他這全部的忍耐都是源於深刻的愛意。

柏栩川感受疼痛的方式是狠狠蹬了一jio堅硬的床板,瞬間疼得他齜牙咧嘴表情崩潰。

疼痛有了,歡愉……在親親抱抱中也有了,緊接著就是他要索吻了。

他要索吻,因為他痛啊,他心裡有很多很多委屈,卻舍不得對愛人發作,隻能一再可憐兮兮地求他:

“親親我好不好?”

不僅要口頭上求親,還要抱上去,湊上去,貼上去,努力地靠近,身體力行證明他真的很想被親吻。

俗話說十指連心,柏栩川小腳趾還殘留著疼痛的餘韻,表情自然是淒淒慘慘戚戚,宛如一隻被剪壞了指甲的小三花,抱著你的手手湊上去要你親。

賀衍之:……冷酷推開。

他現在不是賀衍之,他是那個莫得感情的男妓。

推開柏栩川的一瞬間,他眼角的一滴淚也正正好好落了下來,打在賀衍之沁出薄汗的鼻尖上。

男人的罪惡感一瞬間升到頂點。

他的心情宛若天打雷劈。

他開始覺得自己是遺棄了一隻小奶狗的大惡棍。

他很想打自己兩拳。

這還不夠。

因為還有第四句台詞。

被推開了的青年是一名優秀的體育運動員,運動員的優秀品質就是永不言敗。

因此一次索吻失敗不會讓他就這麼輕易放棄,他很快從怔忪中回過神來,俯身抱著自己的愛人,小小聲貼著他耳邊哀求——

“就親一下。”

就親一下,就親一下就好。

你親親我呀……

賀衍之額角青筋直跳,不知道該用什麼語句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出道以來,他一直是一個熱愛藝術的好演員,但隻有此刻……他痛恨演戲,真的,痛恨。

即便一萬個不願意,他仍然敬業地側過臉,把吻落在了其他的位置。

柏栩川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他似乎終於明白自己的請求是過分了的,對方隻是……應他所求來他夢裡相會一場罷了。

可是,就算是夢裡,都不肯親他一下嗎?

柏栩川指腹捏了捏早已汗涔涔的掌心,有一瞬間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賀衍之偏過頭,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他儼然覺得,自己依然是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士,在這張頭一次讓他……某種意義上精疲力儘的床上,他已經經曆了風風雨雨,經受住了所有考驗。

但他還是錯了。

因為,還有第五句台詞。

趴在他胸口上閉著眼睛休息的青年,發絲淩亂,汗水淋漓,臉頰帶著運動後的緋色,長長的睫毛垂著。

久久,眼珠在眼皮下轉了轉,終於想起自己有什麼忘了說的——

他撩起眼皮,急急地抬頭補上了這最後一句:

“我、我想要你。”

賀衍之與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無聲對視,內心轟然一聲。

他仿佛聽到了一個機械音在空中宣布:賀衍之,卒於2019年11月12日,享年29歲,死因為排山倒海的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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