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衍之之前就說過了, 有個朋友今年在他們家過年。他跟賀衍玥說得隨便,跟賀曉莉說得卻很鄭重其事, 視頻裡母親也不由多看了他幾眼,眼神有明顯的驚奇。
“女朋友?”
賀衍之搖頭:“是男生。”
賀曉莉沉默了。
兒子說“是男生”,而不是說“隻是普通朋友”。
這麼念了些日子,等跟兒子見了麵,坐上回家的車, 賀曉莉憋了很久,還是忍不住輕聲問:
“跟我多說說他的事。”
終究還是關心的。
賀衍之無聲地笑了笑,揀兩人認識那會的小事說了幾件。
賀曉莉起初認真聽了聽, 再後來卻隻是側頭看著賀衍之, 用一種特彆的神情看著他。
賀衍之無意碰上,有些愣:“怎麼?”
“沒。”賀曉莉說話總是很輕聲,而且簡短, 每兩句話中間間隔很久,似乎要想好一會兒,“感覺你挺高興的。”
賀衍之有些意外, 隨後輕笑了聲,喃喃道:“是很高興。”
一時沉默。
車子又駛過了幾條街, 賀曉莉才看著車窗裡映出來的,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側臉, 無聲道:
“媽媽也很高興。”
*
門口一有車聲, 賀衍玥就起身迎出去了, 柏栩川也跟在她身後。
因為賀曉莉一直在療養院修養, 柏栩川偶爾也問過,賀衍之的回答是她情緒不大好,身體也虛,倒沒有什麼特彆的疾病。
但親眼見到,他才意識到賀衍之的母親真的是一個容貌美麗,卻顯出相當的老態的女子——她那種蒼老並不是通過脖子上的皺紋透露,而是身上有一股沉沉的暮氣。
這種暮氣讓柏栩川有點心驚。
他的養母去世前很長一段時間也是這樣,那準確來講是一種病氣,遏製了她的年輕和美麗,慢慢在長久的折磨中,就開始顯老了。
賀衍玥上前扶住母親,脆生生道:“媽,你看看這是誰呀?”
柏栩川上前一步,禮貌地:“阿姨,我是柏栩川。”
賀曉莉嗯了聲,頓住腳步,眼睛投在他臉上,慢慢地打量他。一時周圍有些安靜,賀衍玥有些微微覺得怪異,賀衍之卻是平靜地看著,一邊帶上門,一邊鬆了鬆領口:“媽,進去再說話。”
賀曉莉這才醒過來什麼,臉上空茫了一陣,堆起些笑容來:“你好,小川,你好。”
她咬字聽上去有些不流利。賀衍玥很平常地拿過賀衍之手裡拎的箱子,歡快道:“媽媽,你這次給我帶了什麼?”
賀曉莉任著她自己打開箱子,想了想道:“給玥玥的有圍巾和風衣,給之之帶了點人參。”
之之。
這個稱呼一出,賀衍之的表情少見地抽了一下,但他又沒法讓母親臨時更改稱呼,隻得含笑尷尬瞟了柏栩川一眼。
年輕人果然在忍笑,之之,嗯,之之。柏栩川心想,就算是在最親媽的粉絲群裡,也極少有叫賀衍之“之之”的呢。
所以親媽果然還是真親媽。
但他是萬萬沒想到,賀衍之的媽媽還點到了他的名字。
賀曉莉讓賀衍玥把那個小包給她。小包是小羊皮的,她本想拉開拉鏈,看了眼賀衍玥,又先改了主意,連著外麵的包一起遞給了柏栩川:“小川,這個是你的。”
柏栩川愣了愣,他真的沒想到還會收到一份禮物,而且看上去並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之前就特地給他準備的。
青年心裡一暖,掃一眼賀衍之,雙手接過來,微笑道:“我也給您準備了禮物。”
是一副長手套,羊絨手製,他知道賀衍之的媽媽一定什麼也不缺,送特彆貴重的禮物反而不一定恰當,畢竟人家不知道他和賀衍之的關係。
柏栩川想到他撬走了賀媽媽這麼大一個兒子,還百分之八十以上是給他掰彎了,微微有點心虛。
賀曉莉卻對這雙手套很是喜歡,試戴之後認真收了起來,還對他說了兩遍謝謝。
晚上三人一起吃的飯,氣氛和緩。柏栩川本以為見到賀曉莉他至少會有些緊張,結果並沒有,除了一點點心虛以外,他和這位女士相處得非常好,氛圍比很多他經常打交道的人還要舒服。
也許,是因為賀曉莉女士一看就是中重度社恐,柏栩川內心暗想。要知道,小社恐們之間有種特殊的電流,彼此交流總是意外地不尷尬,尤其是遇上社恐程度比自己還深的陌生人,那簡直就是特彆親切。
不過,豪門太太卻社恐的人,真的不多見。
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逝,柏栩川咬下一塊肋排,愉快地喝下一口椰汁。
他到晚上睡覺前才有空拆看賀曉莉的禮物。
賀衍玥賀曉莉都在,他自然不好住在賀衍之的房間,而是住在了隔壁——那房子其實也不是客房,具體是什麼,柏栩川不清楚,賀曉莉卻看了眼兒子,微微笑了一下。
賀衍玥一語道破:“誒崽崽,哥哥旁邊那間據說是留給我未來嫂子的,那房間比我哥的還好呢。”
她沒有任何違和感,因為賀衍玥認為,最好的房間,就該給她崽崽住!
至於嫂子,什麼是嫂子嫂子是什麼哪有崽崽重要啊~
再說了,就她哥這性格處事,沒嫂子才是比較合理的走向。
是以她說這話真的任何心思都沒有,就是單純向崽介紹一下房間不錯,哪知道柏栩川一時做賊心虛,尾音都飄忽了起來: